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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酒
徐府尹在这干了半辈子,万万没想到不止牵扯的人得罪不起,报案人更是得罪不起。
“果真很巧,顾大人怎会来此?”周清鸢被认出来倒也不恼,浅浅一笑,故作惊讶道:“难不成顾大人也给人顶罪过?”
“殿下还是顾好自己吧。”顾思佑看见她,眼皮一跳,冷声说道,无视跪了一地的人,三两步踏至案桌前,拖着徐府尹去了后堂。
周清鸢没多留,早就离开了,这条路走不通,自然是要换一条路。
留下跪着的满地人,抓人的小厮,被抓的替罪羊由官兵看守着,尽数在此。
后堂,徐府尹被逼问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他真没查出什么,顶多就是同顾家沾边而已,他真的不知道花钱找人顶罪的是谁啊。
他都这岁数了,安安稳稳半辈子,临告老还乡闹出这事来,这谁能想到。
顾思佑仔细打量一番,看他神情不似作伪,状若好心提醒道:“你也不必如此紧张,这案子很快就不用你来管,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徐府尹眼珠一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来大家都相安无事,那劳什子公主非没事找事,但凡少说两句,事情也不会如此难办。
顾思佑见他这么上道,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半个时辰后,案子移给了大理寺和刑部。
这是周清鸢第一次来大理寺,也是第一次参观纪骁处理官务的地方。
简易的办差屋里,迎面是一架山水的屏风,左侧是直顶房梁的书架子,前置一张案桌,桌上散乱着公文,正中是圣上赏的,千山飞鸟图,右侧则摆着矮几,点着熏香煮着茶水,墙上挂着大周地图。
接待殿下的乃是纪骁的小厮润枫,他年纪尚轻,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嘴里仍在喋喋不休说着:“这里都是侯爷自个布置的,自任了大理寺少卿,侯爷满心欢喜寻了这破烂偏僻的屋子,好好布置了一番,谁知道上任久了,侯爷发现并不单纯是破案这么简单…”
周清鸢没搭腔,一挥手让人麻溜走了,她来得不巧,纪骁进宫去了,眼下只她一人在这。
等了一炷香,殿下等得有些不耐,寻了空白的纸与笔墨,提笔简述这桩事的缘由,劳烦皇兄上心云云。
周清旻说过,有事只管找他便是。有靠山却不用,那与傻子无异。
纪骁就是这会功夫回来的,润枫来禀殿下来了时,竟生出中恍若美梦的感觉,急切问人在哪,得了答案脚步不停赶忙往自己屋赶。
可那屋着实有些偏,侯爷走着,不自觉小跑着回屋。行至屋门口,他却下意识般没了动静,只静静看着。
面若春花艳丽般的娘子坐的笔直,执笔写着什么,神情认真不忍打扰,偶有微风拂面,姣好的面容上,缕缕发丝飘动,多添了分神秘,许是有些不解,秀眉蹙起,让人不由自主,想为其抚平。
纪骁不动声色,缓缓走近,想要凑近看得更仔细些。
殿下的字迹出乎意料的娟秀端正,一笔一划很板正。
周清鸢沉浸在思绪中,不察周围变化,任由纪骁看了个够。
直至润枫来禀,徐府尹将人送来,周清鸢方才回神,顺着润枫目光回头看,发觉纪骁离她不过几个拳头距离。
似也察觉这般不合适,纪骁咳嗽着退开些许,避开殿下的目光,正色道:“殿下可要一起去看看?”
鼻尖萦绕着浅淡的龙涎香,周清鸢摇摇脑袋暂且忘记方才那一幕,思索片刻点了头。
书信写了半天仍旧不太满意,倒不如晚些时候进宫为好。
还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门口守卫只多不少。
周清鸢没戴帷帽,顶着俏生生一张脸,跟着纪骁进了地牢。
上回来时不曾留意,牢房里关着的囚犯,闻声纷纷站起,伸长胳膊来够,嘴里不停说着放我出去之类。
狱卒一鞭子下去,大多都老实了。
路过审讯室,凄厉的惨叫倏地响起,紧接着是利器破开血肉的噗噗声。
周清鸢心中发怵,揪紧手中巾帕一言不发。
与之相隔甚远的一间审讯屋里,争吵声先一步传来。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就是想要我顶罪…”
“青天白日怎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吃饭不给银子,还攀污我们主家,实属泼皮无赖…”
大半日过去了,怎还是这套说词,周清鸢往纪骁身后一躲,只露出个脑袋。
纵使纪骁心觉殿下这一举动颇为可爱,眼下也只能专注于案子。
屋内坐着两人,一个略为年轻,看模样和纪骁年纪差不多,另一个中年年纪,眼睛细长,微微眯起时显得很精明。
负责审讯的年轻下属忐忑着继续问:“京中大小酒楼都找遍了,没你这号人物,昨日有人看见,有人给了你大笔银子,若是能说清这笔银子,倒可证明你清白。”
“天底下官府都一个样,全靠银子说话。”那小厮冷哼一声,颇为嘴硬。
下属不再犹豫,眼神请示过两位上司后,上了些手段。
纪骁身形高大,将周清鸢挡了个严实,看不见半点血腥。
少顷,嘴硬的小厮松了口,声称那人姓顾,其余一概不知,只是拿钱办事。
“既是双方各执一词,又岂可偏听偏信,依老夫看,也该好好问问他,”老者打断审讯,缓缓开口。
那人吓了一跳,挪着往后缩,“不是我,你们怎么能…”
话未说完,极有眼力劲的狱卒塞住他的嘴,将人拖至角落,给了和那小厮一样的待遇。
几番折腾,两人都说了实话。
那小厮姓张,花钱办事,替世家大族的公子娘子寻人顶罪,多是些杀人灭口的罪名。
只要银子给的多,想要帮着顶罪的多了去了。只需一回,家中老人妻女一辈子衣食无忧。
被抓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本是答应的好好的,银子都给了,临又反悔,竟还想报官,也难怪被追着不放。
审讯结束已是深夜,街巷鲜有人影。
半轮残月挂头顶,临街商铺点的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脚下的路。
马车吱呀吱呀驶过,周清鸢扒着车窗,探头探脑向外看,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都不言语。
矮案上茶水泡过几回,纪骁端起茶盏,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都没动。
眨眼间回到侯府,纪骁总算是动了,他一把拉住欲跳下马车的周清鸢,吩咐车夫继续驾车去城外。
“深更半夜不回府,又去作甚?”周清鸢思绪杂乱,对今日案子如何继续尚没有头绪,连续奔波使得身体疲惫不堪,着实没有心力再去旁的地方。
纪骁看她一眼就转向别处,他实则不想殿下满心都是劳什子案子,却又无可奈何,只希望二人独处的时间可以多些,再多些。
至于何时对殿下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他说不清,他们已成婚,想要二人多些时间相处,岂不是理所应当。
出了城往东,是一处温泉别宫,盛夏酷暑难耐,这里便会热闹很多。
然眼下不过初春,这行宫除去洒扫的仆人外,并无外人。
纪骁在这也留了个院子,屋内摆设一应俱全,很快就有仆人送上热食茶水,并一壶上好的杏花酿。
“我看殿下这些时日没碰过酒,不若来一点?”纪骁不知从哪找来两尊琉璃盏,深青色酒盏盛满酒水,在油灯下能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看着被推倒面前的酒盏,周清鸢恍惚忆起在苍山校场,纪骁在她脸颊留下的温热,光是想一想,脸颊就跟着发烫。
她不言不语,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这点酒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唇齿间清甜的味道久久不散。
也罢,这样有什么不好?案子要查,顾思佑要对付,可日子也还要过,何不让自己多痛快些。
思及此,周清鸢给自己倒满,嘴角噙着笑,“侯爷当真会享福,这地方好极了。”
远离京城,没了纷扰,实是乐哉。
纪骁笑道:“人生短短几十载,快活一日是一日。”说着在殿下的酒盏上,碰了一碰。
他酒起兴至,讲述着自己在京城,二十年的趣事。
当他讲到幼时,因着嘴上不饶人,总把旁人气哭,被老侯爷拎到街上,当街胖揍一顿。
周清鸢听到这,终于乐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笑成一团,“侯爷现在不也是这样?老侯爷怕是揍不动你了罢。”
纪骁欲言又止,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模样,话头在嘴里打了个转:“那可未必,老侯爷身强体壮,揍我可从不手软。”
周清鸢撑着桌案摇摇晃晃站起,可她许久没沾酒,眼下有些放纵,眼睛看什么都在晃,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不稳摔坐在地上。
纪骁见状想来扶她。
一个酒鬼扶另一个酒鬼,结果就是双双滚落着摔在地上。
“你快起来。”周清鸢笑着推搡纪骁,却是推也推不动。
纪骁恍若未闻,看着面色红润眼神模糊的周清鸢,深埋许久的欲念涌上心头。
周清鸢推他不动,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纪骁有力的手臂紧箍着她的腰,便是动也不能动。
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她的唇上,迟钝的脑袋缓了片刻,方才意识到那是什么,脑袋轰一下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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