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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江挽声神情顿时凝下来。
盯着云不闲,好一会儿,冷笑一声。
他关上房门,关,没关上,那个冷脸的小子又站在云不闲身后,用脚尖抵了抵门,说一句:“热水。”
云不闲错开身,无病进来给江挽声倒了两桶热水,屋内顿时水气腾腾,他离开后,门毫不留情“砰”地从里面关上了。
关门落锁,江挽声才开始更衣准备沐浴。
他一点也不信夜停会去皎月山庄,主动去不可能,被抓走更不可能了。
江挽声比夜停大一百天。
当年,他的百岁宴上,十二京城主宴请全城,各地江湖好友都来贺礼。
夜里,乐舞笙歌,所有百姓都出来庆贺,本是喜庆的日子,却被城外闯进来一辆马车,冲撞了热闹的人群。
江丛非在十二京中心殿内听闻此事,安抚了沈虔和江挽声,便赶到城门边。
一辆马车踏着跨越多地的泥土,拼死闯入十二京,在这辆车顶上,有两道银钩狠狠嵌在里面,银钩的另一头,两条铁链,远远伸出城门之外。
那一端在城外的两个黑色身影手上。
他们手中原本紧握着铁链拉拽马车,但见马车进了十二京,二人交换视线后,当即收走了那两道银钩,“咻”地一声,转身没入黑暗。
人群爆发一阵惊骇。
“那是皎月山庄的吧?”
“银钩爪,就是皎月山庄的人用的武器,太可怕了,他们杀人都杀到我们十二京来了。”
“也不用害怕,你看他们不也不敢进来吗?”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马车里的人跌跌撞撞扑出来,跪在地上求救,“求你们帮我找找大夫,我妻子快生了,求你们。”
有人掀开车帘去看,一大肚女子带着面纱,在车内奄奄一息。
“皎月山庄太丧心病狂了,连临盆产妇也不放过!”
“就是,太可恶了!”
男子又开始求救,“求你们了,帮我找找大夫,救救我妻子。”
这位男子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浑身是血,前胸后背的衣物都被砍成了流苏,他一边磕头,一边牵扯着身上的伤,往外流着血。
才赶到这里的江丛非立即差人去找大夫,靠近此人,认了好半晌,才认出是自己许久没有见过的师兄。
人群后突然有人惊呼,“啊!她,她的脸!”
有位妇人去轿子里看孕妇状况,怕她呼吸不畅,就掀开了她脸上的面纱,却被吓得跌出了马车。
她对身边人露出惊恐的表情,“她的脸!好可怕!”
师兄连忙扑过去拦在马车前,不让人靠近,他看见了江丛非,浑身的伤口不住流血,江丛非赶紧派人来安顿二人。
他虚弱地对江丛非说:“别管我了,救救婉儿,求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掉了气。
他妻子状况很不好。人群已经哗然散开,他们听了妇人描述的女子脸上的模样,已经赶紧远离了这个马车。
“她脸上全是溃烂的疮口,疮口里还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知道是不是蛆虫!”
她不确定的猜测,被众人传开,“蛆!”
“这是什么病?”
“会不会是传染病?”
江丛非听这话,又赶紧派人回去请自己夫人过来。
沈虔是岐黄宗宗主,一手毒术冠绝天下,看这个皮肤的问题自是不在话下。
而这位婉儿的求生意志并不强,哪怕已经清醒过来,也是一副生死无望的情绪,产婆拼尽全力,在当天夜里,将她孩子接生出来。
孩子生出来后,还没等到沈虔过来,婉儿便去了。
第二日,江丛非就将孩子带回家抚养,当成自己亲生儿子对待,赐他姓名:江夜停。
夜停的亲生父母就是被皎月山庄的人害死的。但江丛非希望夜停的所有仇恨就停止在那一夜。
夜停从未与生父母相处过一日,没有任何感情,江丛非也从来都不对他说这些事,不让他怀揣仇恨,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
不过,就算在知道了当年的事以后,夜停也从未在江挽声面前表现得想要报仇的样子。他甚至还庆幸,自己是在十二京长大,如果不是这样,他没办法像现在这样陪在江挽声身边。
他不会去报仇,皎月山庄也不会抓他这么个毫无意义的人。
江挽声把云不闲的那张线报泡在水里,溶成了白浆。
云不闲今晚上心情很不错,洗澡都洗了三遍,无病上上下下给他换水,腿都跑细了。
无忧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无病,下次打赌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想换一个赌注啦?”
在这之前,云不闲叫两人猜,江挽声会不会来。
无忧是无所谓乱猜,张口就说:会。云不闲当然是希望江挽声来的,无忧就顺着云不闲的想法猜。
无病仔细思考,江挽声在白玉楼蹲了三年,江湖上发生什么事情都无动于衷,怎么会因为一个闹鬼的小事而离开白玉楼呢。他说:不会。
提了两天的洗澡水,无病也想不通江挽声怎么就真的出来了。
无忧晃着腿,看着院子里忙碌的无病,乐得自在,问他:“九爷没和江少主睡一起吧?”
无病:“没。”
无忧略有忧心:“那他洗这么多次澡做什么?皮都搓垮几层。”
无病:“他说少主觉得他臭。”
无忧:“哦……”
“一会儿我们也洗干净点,免得少主觉得我们也臭,不让我们跟着。”
无病瞥了他一眼,“你就算跟桂花一样香,明日我们也不能跟他们一起。”
无忧坐起来,“为什么?”
无病:“我们要去皎月山庄。”
他二人前往皎月山庄,也不过两日脚程。第二日,在伺候江挽声起床之后才走,走后,依旧没精打采的江挽声被云不闲拉到露台上看日出。
“哥哥,还困的话,再睡一会,太阳出来我叫你。”
江挽声躺在躺椅上,云不闲给他盖了一个毛毯,严严实实压好。
“你还挺会享受的。”江挽声闭着眼,这里晨风虽然凉,但并不猛烈,且格外清新,不是从海面吹来的腥,倒像是从竹林吹过来的风,带着云不闲身上的茶香味,心旷神怡的。
云不闲在他身侧坐下来,倒了两杯茶,江挽声闻出来,是白玉堂。
清甜四溢的香味,苦涩感几乎淡到没有,因为他不喜欢苦的味道,这白玉堂是当年霍辞在的时候,特地为了他的口味调的。
茶中的那一味阴山蜜很珍贵,阴山处于天狼域的最北部,那里的蜜蜂具备极强的抗寒能力,产出的蜜具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对于习武之人也大有助益。
他并没有再睡,只是闭着眼,“你看上去像是在白玉楼住过,并且还住过很久。”江挽声也懒得问了,这是陈述句。
云不闲只是笑笑。
“哥哥,幽冥殿的厨子做的鳕鱼饺,蟹黄烧麦,清蒸舌鳎味道都还不错。”
“如果现在不想睡得话,先喝一点茶淡淡口,菜品马上就端上来。”
云不闲的声音轻飘飘的。
江挽声这才想起云不闲昨日起了红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微睁开眼,“你昨日起了红疹,好了吗?”
云不闲很惊喜,语气略带些激动,“哥哥果然很关心我,”他靠近过来,在江挽声耳边轻声诉苦,“好是好了,就是折腾得我大半宿没睡好,浑身难受。”
“那你还起这么早看什么日出?又准备一堆海鲜早餐吃?”
换做江挽声,他肯定没这个精力,没睡好,第二天肯定要睡到日晒三竿。
云不闲没有躺在躺椅里,而是坐在江挽声身侧,他趴在小几上,二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云不闲唇边漾着笑,声音比晨风还轻柔,“哥哥没见过海上的日出,不一样的。”
视线太专注,江挽声有点受不住,躺正了,闭上眼,“我再睡会,一会儿再叫我。”
“对了,你不用陪着我吃海鲜,吃你爱吃的就行。”
云不闲:“那……”
江挽声:“哦,胡荽除外。”
真是太难了,江挽声闻到胡荽的味道就想吐。
以前霍辞爱吃,他从不表现出来,一次生病发热糊涂了,说自己想吃家乡的胡荽饼,江挽声想办法给他弄来以后,三天没理霍辞。
江挽声睡了小半刻钟,格外安稳,没有梦,不冷,不饿,没有等云不闲叫他,天光亮起那一点时,自然醒了。
他微眯着眼,看着橘红色铺满海天,像咸蛋黄,又像红枫。
皎月岛的红枫被这个橘色染得更鲜艳,与当年的暮色一样美。
霍辞大概也是没有再回到皎月岛的,他偶尔会记起,对江挽声说那样的美景。
“枫林岛的东边可以看海上日出,西边可以看海上日落,下雨过后,晚霞会比平时的颜色还要漂亮,不仅有艳彩的橘,还有深沉的蓝,交辉之色,难以用言语形容,会让人心静,安宁。”
江挽声总不能体会怎么会有天气被他描述得这么复杂。直到今日看见日出。
“确实很美,是让人忘却烦恼的颜色。”江挽声想,可以找个画师来把这一幕画下来,放到白玉楼自己房间里的那面墙上,把霍辞鬼画符的字收掉。
反正霍辞已经不在了,他把字收了也没人会生气地再写一副挂上去。
“哥哥。”云不闲的声音还在耳边柔柔和和,但有了些许凉意,江挽声偏头看过去,见云不闲手中又有一束小花。
江挽声脑袋躺正,闭眼不看他,“总是给我花做什么,我又不是女子,不喜欢这些。”
云不闲眸色暗了一瞬,随即又变出来一只小花瓶,将花放在里面,摆在小几上,重新倒了杯茶。
“哥哥,不觉得这花眼熟吗。”
江挽声睁睁眼,慢悠悠坐起身来,花这个东西长得都差不多,他不记得有什么眼熟了,但他不会承认。
这三年大概是脑子不怎么用了,记性也不太好,就算不记得,他也不强求自己,得过且过就好。
“哦!当然知道,白梅。”江挽声模糊应答。
.
“这个花生长在阴山极寒之地,形似白梅,却并没有馥郁花香,阴山蜂多采集这种花蜜。”
离开阴山,想要培养出阴山花原本是很困难的,这里却是斥巨资打造出来的冰天雪地的地窖。夜停负手站在其中,俯视那些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花,在这冰窖里野蛮生长,遍布坚硬的泥土。
“我恐怕无法分清阴山花和白梅的区别。”他身后的黑衣男人声音冷硬,又带着一丝令夜停厌恶的熟悉感。
“分不清就去死。”夜停折身离开地窖,不与此人再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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