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剧院

　　“我明白了。”

　　听完诺亚的话，芙薇叹了口气说道。

　　可能她是有些失望的。

　　如果她们是由诺亚口中的母亲制作的，或许她和诺亚以及穆丝早就认识，或许她也会有一个所谓的“母亲”。

　　即便芙薇对母亲的含义并不太知晓。

　　但实际上，她和特里只不过是在晶球小镇的一家剧院里被制造出来几个月，用来哗众取宠赚钱的东西。

　　不———！

　　想到这，芙薇猛地摇了摇头。

　　她和特里不是！

　　她们很快就要成为人了，芙薇这么坚信着。

　　“如果你们要找甜月草的话，或许现在是个好时机。”

　　这时，诺亚伸手指向被摊在桌上的《珍稀植株记载》，上面正是她们翻到的甜月草一页。

　　“这是什么意思？”特里问道。

　　“甜月草是一种拥有月光磷的植物，在晚上它会发出淡淡的光，更好辨认。”

　　芙薇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特里立刻拿起书一看，上面没有写这样的内容，不然她之前就该知道了。

　　“你说得对，我想我们应该重新出发了。”芙薇感激地说。

　　她们走到铁树塔的门边，诺亚就跟在身后，穆丝依然停在他的肩膀上。

　　诺亚把那本《珍稀植株记载》递了过来。

　　“这……”

　　“你们会需要的，浓寒森林有数千种植株，有月光磷成分的草也有很多，但在晚上找它，总比白天要容易。”

　　特里和芙薇还是收下了这个礼物。

　　“谢谢你，诺亚。”特里说。

　　“还有你，穆丝，谢谢你带我们到这里。”芙薇笑着摸了摸穆丝的头。

　　穆丝在芙薇的手掌下扭了扭身体当做回应。

　　“她说，不用谢。”诺亚扭头看着穆丝解释道。

　　她们在铁树塔前互相告别。

　　“再见。”

　　“再见。”

　　“有缘再见。”

　　“嘎！”

　　*
　　芙薇将她们寻找红龙的事情告诉了诺亚和穆丝，诺亚虽然没有红龙的信息，但是他知道浓寒森林最冷的地方在哪，同时也是甜月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自进入浓寒森林后，她们就一直往东偏北方向走，阴差阳错这条路是正确的。

　　诺亚给她们指的方向，正是北边。

　　浓寒森林从南往北气温会越来越冷，直到最北边占森林五分之一面积的凛冽区。

　　那里的温度极低，几乎没有了动物的足迹，连植株也只有耐寒至极的种类还在生存。

　　即便是从前浓寒森林还热闹时，那里也很少有游客想踏足。

　　事实上，芙薇和特里今天已经经过了凛冽区的边缘地带，也就是她们滚落下来的地方。

　　但当时继续向前走并不是个好主意，因此穆丝决定把她们带到附近的铁树塔，先修好特里的腿——这是诺亚根据穆丝的嘎嘎声所转达的。

　　*
　　漆黑的丛林间，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野兽低语。

　　特里一手举着点火棒，一手掀开挡在前面的枝杈，她们在十分钟前正式进入了浓寒森林最冷的区域。

　　再次拨开一片巨大阔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圆形湖泊。

　　湖泊坐落在这片空地的中央，四周被白雪覆裹的树木包围，月光正洒落在水面上。

　　芙薇紧随其后，她的手上也拿着一个点火棒，还有一本书，正是摊开着的《珍稀植株记载》。

　　“一个会发光的草也没看见……”芙薇有些气馁。

　　特里不知道怎么鼓励失望的芙薇，想了半天，只是扭过头干巴巴地说：

　　“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

　　“嗯！”芙薇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湖泊正中开着几朵水生花，她们从湖边绕过，正要往对面走去，湖泊右边的丛林间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然这片空地面积不算小，但如果有人出来还是对整个湖泊一览无余。

　　因此一听到声音，芙薇和特里就往左边的丛林里躲去。

　　从晶球小镇出来后，她们就很害怕遇到人。

　　人偶的特征过于明显，也就在浮游列车上能短暂糊弄过去。如果真的和人有近距离接触，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毕竟人偶并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自从进入凛冽区，植株更加高耸巨大。一路走来，漫天草地都能长到她们的腰间，还有盘根错节的巨藤，把芙薇绊倒了好几次。

　　而现在她们躲在重重叠叠的巨阔叶下。

　　天色昏暗，人偶的体型又偏小，希望能躲过去。

　　刚蹲好，遥远对面的丛林里就走出来了几道人影。

　　走在最前面的人长着一个肉色的巨大脑袋，特里仔细一看，居然是列车上向她们搭话的那个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半边身体长着黑色触须，另一个脖子下面包裹的严严实实，只从露出来的头部来说倒还正常。

　　三个人从湖泊边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杰卡。”肉色脑袋的人一开口，那个与外貌截然不符的温润声音依然让芙薇毛骨悚然。

　　他在叫谁，想干什么？

　　下一秒她们就知道了答案。

　　另一个人身上的黑色触须缓缓竖起来，指向各个方位，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附近没有生命体。”

　　听到这话，芙薇憋着的气终于慢慢呼出，这一刻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人偶。

　　“我们已经找了很多地方了，如果浓寒森林还没有的话......”长着触须叫做杰卡的男人开口。

　　“你急什么。”肉色脑袋环顾着四周，随口说。

　　“我怎么不急！就你，就你不怕死。”杰卡有些生气地提高了声音，但很快又小声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长着触须的杰卡又低头嘀咕了几句，但特里和芙薇没有听清，一旁的两人也没理他。

　　包裹严实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有些胆怯。在列车上遇到的男人反而一直在探头寻找着什么。随着三人沿着湖边向前走，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如果那三个男人继续往前走的话，可能会发现她们。

　　特里更加低下头，她感到某种情绪一下抓住了胸口，仿佛有个无形的手正在操作她的大脑和感知。

　　这似乎叫做“紧张”。

　　突然，为首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萨迈弥？”杰卡停下来问道。

　　末尾一直低头的男人也悄悄抬起半张脸，用黑沉沉的眼睛望着那个肉色脑袋的男人。

　　“我在想，”叫做萨迈弥的男人盯着湖泊，缓缓道，“领域会不会在湖泊下面，毕竟那么多拨人都来过浓寒森林，不管是地下洞穴还是山顶都被翻了个遍，说不定是在水里呢？”

　　“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杰卡还是阴阳怪气的语调，但还是蹲下身观察起湖泊，黑色坚硬的触手搅动着水面，那一圈圈荡起的涟漪如所有平常的湖泊一般。

　　“我觉得还是不像，不过确实没有听到过有人潜入湖底的消息。”杰卡皱着眉，“可以下去看看。”

　　“你觉得呢，卜卜？”萨迈弥扭头问最后一个男人。

　　现在这三个陌生人的名字都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还在寻找着什么攸关性命的事物。

　　特里和芙薇继续集中精神听着，她们第一次听到“领域”这个词，完全不理解那是什么。

　　“乔西娜的规则力量与水相克，常规来说，她的领域应该会避开水。”卜卜慢吞吞地开口，声音还极小，杰卡还要从湖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听。

　　乔西娜？

　　芙薇一下就回忆起诺亚的话——“我的母亲乔西娜是一位木偶师……”

　　她们在找的是乔西娜的东西！

　　“但所有人都那么认为，说不定她反而会利用这点。”卜卜说完剩下的话。

　　萨迈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道：“确实，说不定她真有缓解相克的办法呢。”

　　“谁下去？”

　　“我可不下去！”杰卡回答的比萨迈弥的话还快，他后退了几步坚定表示自己的立场，“浓寒森林里面的未知生物那么多，我的触须可刚长好呢！上次就是我去淌危险的！”

　　萨迈弥挥挥手表示无奈，说道：“这次我去。”

　　他脱下最外面一层大衣扔到地上盯着湖面片刻，须臾之间，湖边的身影如被擦除般模糊几瞬。

　　萨迈弥消失了，而水面上连波纹都没有产生。

　　杰卡和卜卜照例站在湖边警戒并等待。

　　说是警戒，但杰卡不以为然，浓寒森林从前倒是作为旅游景点非常火热，但自从五年前大火，以及盛传一时的所谓“神秘诡异”“黑暗死亡”的各种可怕传说后，别说浓寒森林，就连周边的村庄都全搬走了。

　　现在会来浓寒森林的人很少，而其中又会涉险进入凛冽区的人更是没有。

　　虽然萨迈弥过于谨慎，每一会儿就让卜卜探测周围，但杰卡百分之九十九保证，浓寒森林凛冽区内，估计除了他们没其他人了。

　　过了一会，萨迈弥还是没出来。

　　水面上一片平静，杰卡皱了皱眉，对卜卜说：“你在上面留着，我下去看看。”

　　扑通一声，杰卡跳入了湖中。

　　这下岸上只有一个人了。

　　树丛中，特里和芙薇已经蹲了很久，虽然对面的人数从三变成一，但是她们还是没打算出来。

　　另一边，卜卜仍然低着头像一座雕像般站在湖边，他听到了身后一串叶子被晃动的声音。

　　是什么？

　　他刚想转身，却已经先一步感受到脖颈后的衣领上出现了一样东西，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腾空拉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入湖中。

　　什么……

　　他不会游泳！！

　　“咕噜咕噜……”

　　这下，岸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湖泊上方，那只扇动着木头翅膀，轻盈摇摆的鸟——穆丝。

　　轻盈的木鸟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朝远处的树林点头示意，扭身朝反方向飞去。

　　特里和芙薇连忙拨开巨阔叶跟上，一旁的湖泊刮起一圈圈涟漪，看起来如此平静。

　　“穆……穆丝，你怎么来了？”芙薇跑得踉踉跄跄，这丛林里扭来扭起凸出的树根太多了。

　　特里边跑边看着飞在最前面的穆丝，穆丝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身，只是一个劲往前面飞。

　　七拐八拐，遮蔽的高树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低矮草地，芙薇终于拉住在她身侧稍后的特里，脚下的速度缓慢下来。

　　“穆丝？”芙薇有些疑惑，紧张地看向在半空中小小的身影。

　　穆丝也停下了扇动的翅膀，转身盯着在草地上一览无余的两个人偶。

　　对视的前三秒，芙薇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直到第四秒，头顶的一束银白月光掠过木鸟头上的那双晶石制作的眼睛。

　　原来她们已经远离了凛冽区，芙薇的想法一闪而过，下一刻特里的手骤然收紧，拽起她就往后跑。

　　然而不过一瞬，芙薇的衣领就被叼住往反方向拖去，木鸟的速度极快，原本盎然生长形态优美的植株被两个拖在地上的身影压平，刮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快速的风如刃刺过皮肤和脸颊，人偶不会感到痛，但那奇怪的触感却难以忍受。

　　芙薇回想起月光下那两颗冰冷而暗淡的紫色晶石。

　　在夜晚上看，那紫色与黑色太像了。

　　那不是穆丝！

　　芙薇气得甩着手各种摇摆着身体，企图把身后拽着她飞的木鸟甩下，可怎么也没成功。

　　它要把她们拉去哪里？

　　芙薇见甩不开它，就要把特里的手放开，没想要特里抓得紧紧的。

　　如果说芙薇只是半个身体拖在地上，那么在她后面猝不及防倒下的特里是整个身体都压平了植株，在地上拖曳向前。

　　特里的眼睛因为四周尖锐的叶片紧紧闭上，而睁开眼的芙薇却因为极快的速度根本看不清景色。

　　周围的草被与天际融为一体，她分不清眼前是绿色还是黑色……直到两个人偶被突然抛起，直直丢到了一个狭窄的洞下。

　　嘭地两下，芙薇被丢在了特里上面。

　　她抬起头，看到比她们的身形大不了多少的洞口冒出树藤，交错间洞口立刻被堵得严严实实。

　　那个和穆丝相似的木鸟在洞口紧紧盯着洞下的两个木偶，随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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