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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
进了云轩阁，俞萱神情变得舒展，巧笑倩兮，向俞旸和李敬弈招手。俞昭在外愣了会，也缓缓跟上，莞尔一笑，向两人颔首致意。
俞旸发挥长兄该有的气度，向两位妹妹道：“喜欢什么就买下，就当是为兄送给二位妹妹的礼物。”
“谢谢大哥。”俞萱笑得很甜，粉颊似桃花，又看向了李敬弈，“李公子，听说这里新到了几副名家字画，我们一起去观瞧。”
李敬弈神情似是对周围的喧闹不喜，“抱歉，在下对字画并不感兴趣。”
俞萱倒没有被拒绝的无措，反倒心中一喜。只因她也对字画不感兴趣，只是为了附庸风雅，才这么说的。
接着她又笑道：“那我们就不看字画，让伙计带着我们去看看别的稀奇珍宝。”
说着，俞萱喊来伙计引路，这儿她也算常来，以前总和别家的贵女一同出来，只不过是买珠钗玉镯之类的女孩儿家配饰。
俞萱顾盼着李敬弈，两人在前头走着，俞昭则和俞旸跟在后头，双人成对，青禾霜叶等则是在马车上等候。
走了没多久，俞萱便觉着腿酸脚痛，借故邀着大家去二楼的茶亭吃点心。
游览的全程，俞昭都心不在焉，看什么都没精打采，也不去看那人，只是余光会瞥到那人的袍尾。
她坐在桌前，撑着额角发呆，就听骨节扣动着桌面的声音传来，听着有节奏的声音，俞昭更是昏昏欲睡，虚视的眼神顺着那骨节望向了手指的主人。
李敬弈细长深邃的眼眸似在盯着她瞧，俞昭蓦地一激灵，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
俞萱一直在招呼李敬弈去看玉器摆件，直到她遇到了柳府家的四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谈，李敬弈才静悄悄地走到了俞昭身边。
俞昭下意识退开了半步，就听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不要躲我。”
李敬弈抓住了她的衣袖，只是在外人看来很隐蔽，就像两人只是衣袖靠着衣袖。
俞昭喉咙哽住，不发一言，静静地站着。
“再过十日，我便要离开京城，到时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李敬弈的声音似是抱怨，又有些隐忍。
俞昭听后一愣，李敬弈不是要和大哥一起去边防吗，况且也不知道要不要打仗呢，怎么能说出再也见不着这样的话。
她蹙着眉心，“你和大哥都会平安回来的。”
虽然俞旸是俞昭的大哥，但是李敬弈听了有些不满，既是对着他，也只该说关于他一个人的事。
“你希望我平安回来？”
李敬弈低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俞昭闪避着眼眸，分外无措，许久也不说话。
李敬弈轻笑了声，分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
“要你跟我说句话可真难。”
俞昭甚至忘记了喘气，记起来时，双颊憋气粉红得不自然，开始呼吸急促。
“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还记得么，那日水池里拉你上来。”李敬弈走近了一步，胸膛微微抵住了俞昭肩侧，能看得清她泛红饱满的脸颊，看起来很烫。
他微微躬腰，颀长的身影笼在她身前，极低的声音在她头顶，“我还给你……吹气了。”
俞昭纤长的眼睫一颤。
她唇瓣撅着，嗔怪道：“我可曾让你吹了。”
“是你擅自做主的，更何况我不太记得了。”她眼眸抬起，让开了些距离。
俞昭退缩胆怯的模样，李敬弈尽收眼底，她活像他养的那只吃完了白菜叶就跑进笼子里的小白兔。
他轻点头，唇角挂着清浅笑意。
俞昭走了几步又停下，只听他在后头说：“我可以向你许个愿么？一定是你能办得到的。”
“什么？”她也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
“等我立功回京，就去你家提亲。”
“你一定要等着我。”
只不过李敬弈第一句没说完，俞昭就走远了，也不知道听见与否。
从云轩阁出来后，俞萱买了几只玉镯，她之前虽然有镯子，但有的接因磕碰，要么有缺口，要么直接断了。
再加上李敬弈也不怎么说话，她最后干脆自顾自地逛着，出了云轩阁，又和将才遇到的柳四小姐一起去花颜坊买新出的胭脂水粉。
俞昭在花颜坊呆了一会儿，没甚兴趣，很快又出来，俞旸则在和李敬弈一边谈事情。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虽然嘈杂，但一尖锐的争吵声格外明显。
一伙身着黄衫膀大腰圆，颇有些凶神恶煞的人，正在驱赶一对兄妹，兄妹两一高一矮，相对瘦弱。
“这里的铺子是要收费的，瞧着你们是新来的，给钱了吗就占用？”王五厉声道，他负责这条街道南侧的几个摊位。
兄妹里的哥哥面色为难，“什么给钱，我们不知道，我和妹妹就是来城内卖编制彩绳的，不清楚这里的规矩。”
王五手拿着棒槌，支撑在摊铺上，瞧着眼前这穷酸的乡下人，还有他们摆在摊位上的这些破绳子，粗犷的眉眼间全是不耐，连规矩都不想和他们讲清楚。
“这里的摊位，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按月租。”王五拿棒槌拨弄了几下花绳，将他们摆好的整整齐齐的花绳弄得乱作一团。
“想在这做买卖，那就先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王五厉声道。
一听要给这么多钱，李正面色一慌，他是京城三十里外靠种地打渔营生的，收了同村织户做衣裳余下的绳子，和妹妹李娴一起编成手串，然后想着拿到城里卖，好贴补家用的。
他们一大早赶到城内，发现各个摊铺都有物什，唯独这里有空位，所以才将萝筐内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码好，留着等人多了叫卖的。
可街道上人逐渐多了后，来挑的不见几个，反倒是这个大胡子胖人先来找茬。
“这，这……我这小本生意，拿不出这么多，好汉你行行好，你放我走，我不卖了还不成嘛！”说着李正就去理被王五拨乱，还有掉在地上的花绳。
李正本是想做些小本生意，孰不知本钱路费赔了进去，还要面对王五这等人超出承受能力的费用收取。
街市喧哗，不少附近商贩倚着自家摊位看戏，路过行人也纷纷投去目光，宽袖捂嘴，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小贩兄妹惊慌失措，貌似十岁左右的妹妹缩在哥哥身后，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的俞昭走上前去。
“这位好汉，他们既是初来城内，不懂规矩，何不就宽恕他们这一次？”俞昭袖下的双手交握，指尖掐着虎口，望着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只因她小时陪杨若梅也卖过类似的花绳编制，遇到挑衅找茬，是常有的事。
带头的王五“呦呵”了一声，手插着腰，有恃无恐地向后看了眼他的兄弟，他兄弟笑得奸邪，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哪里来这么俊俏的小娘子。”
李正咬着牙，见有人为他出头，看精致布料的穿着似是哪家大户小姐，求助的视线连忙投了过来。
俞昭嘴角平直，望向这群乌合之众的眼神凛冽，“不是说二十两一个月么，既然这兄妹两也只来了一天，那就出一天的钱，你看着有多少，我帮他们给。”
王五勾头看了看她的身后，没什么人跟上来，不管她是谁，起码是落单了独自出来的。
他仗着他老爹给皇宫里送货，便胆子更大。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嗯？说来听听，看看爷我说不定还认识。”王五的声音底气十足，现在也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旁边那两个摆摊的身上。
俞昭指甲用力掐紧另一只手，她微微吞咽了下喉咙，心中愈发坚定要帮助这对兄妹。
以前她幼小，没法保护杨若梅，但如今她长大了。
“我是何人，与你不相干。”俞昭话音坚定，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胸膛中的心跳有多快。
一边的路人见俞昭势单，帮腔道：“不是要钱吗，你倒是说啊，人家大小姐肯定给得起！”
“对啊，对啊，缠着人家作甚？”
有人看出了王五的心思，躲在人群里更是直言不讳，“人家这相貌，定然家世不俗，我看呐，你这样子就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一听此言，王五满腔愤怒顺着眼睛直射到人群中去，但也望不见是谁。
王五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大圆脸黑红黑红的，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抓俞昭的衣襟，“嘿大爷我今天还真就要问出你……”
俞昭当即抬手向后躲，一瞬间眼前黑影闪过，疾风掠过她鬓间碎发，那个为首的大汉重重向后跌倒在地，“嘭”的一声，带得一边晾着菜干的架子散落在地。
“不长眼的东西。”
李敬弈提膝踹完后，理了理衣摆，抬眼看着倒地人身后的小弟，冷声道：“想挨揍的一起来。”
王五被重重踹了一脚，捂着胸口被人扶着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脚步急着逃窜，离得远了还不忘说“你给我等着”之类的“狠话”。
李敬弈俊脸戾气还没散，回身想问俞昭有没有事，但转念一想，人家根本不爱搭理他。
其实他早将俞昭为那小贩挺身而出看在眼里，至于那一伙收保护费的能干出什么事来，他也不奇怪。
现在无赖都跑了，他也没必要呆在这了，经过俞昭时脚步也没停，但俞昭却出乎他意料地转身开口，“李敬弈，多谢。”
李敬弈蓦地被叫住名字，眼睫一晃，本不该停下的脚步，身体却不自觉驻足。
微微侧头看向俞昭，她温和地笑着，好像……很开心？
这有什么，他不理解，难不成那小贩是她亲戚？他越过她头顶，那小贩正在收拾花花绿绿的绳子。
小贩平平无奇，他回过视线，眼眸在接近俞昭时又是一愣……
她翘首以盼的模样实在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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