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钓鱼记

　　32.

　　那次之后，陈科维单独来找姜照的次数越来越多，待在国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有时候是给他带好吃的。

　　有时候送给他一些昂贵好用的画具，或者买了姜照喜欢的画家的作品一起欣赏。

　　有时候姜照发情期到了不便出门，让陈科维跑腿也任劳任怨。

　　反正就是像个npc不定时刷新在姜照家楼下，但从来不会贸然靠近，每次都会先用手机联系或者事先通知，给足距离和安全感。

　　姜照全然明白他的用意，偶尔请他上来喝杯茶，或者让他把衣服脱了。

　　别误会，只是当绘画模特而已。

　　毕竟陈科维的肌肉和身材都很好画。

　　姜照捏着笔手指如飞，直白到赤裸的欣赏目光看得陈科维满头大汗、心神摇曳，时不时还要上手摸两把，感受那抹包裹坚实的柔韧，再在纸上画出同样的质感。

　　陈科维按住他作乱的手。

　　姜照不老实，仍旧要摸，陈科维佯装生气道：“再乱摸就不让你画了！”

　　姜照撇嘴：“你才不会不让我画。”

　　“谁说的？”陈科维看出这个omega正在拿捏自己，连忙说：“你这是骚扰模特，模特有拒绝的权利！”

　　姜照圆而大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凑到他跟前说：“你不会拒绝我，因为……你喜欢我，是不是？”

　　说罢，他紧紧盯着陈科维的眼睛，想确认这个猜测的正确性。

　　陈科维先是被他突然放大的面容晃了眼，片刻后打量着姜照笃定的表情，挑了挑眉：“答案是……什么，对你很重要吗？”

　　姜照学他说话：“重不重要取决于你的答案是什么。”

　　陈科维继续试探：“哪种答案对你更重要？”

　　姜照不上钩：“你说了才知道，不然，谁知道你会说出真实的答案，还是我想要的答案？”

　　陈科维摇摇头：“你这样问，是肯定真实的答案和你想要的答案不一致？如果是的话，那回答与否对我来说就不重要了。”

　　姜照脑子转得很快：“当然不是！但既然你这么说，那说明是一致的。”

　　两人你来我往，跟平时斗嘴时一样，陈科维低下头，眼前omega头发蓬松，脸颊圆润白净，五官精致，有一副童话般的面孔，偏偏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嘴撅着，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还要与自己大战三百回合。

　　那股劲儿谁见了都会心软，所以陈科维先认了输，摸了摸omega的头，承认道：“嗯，喜欢你。”

　　姜照满意地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斗嘴赢了满意，还是因为陈科维的答案而满意。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总之姜照把笔扔到一旁，拿起果汁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嘴角要上天。

　　陈科维给他揉手放松，提议道：“不如我们交往试试。”

　　“嗯……也不是不行哦，但是——”

　　姜照慢条斯理，在陈科维期待的目光里补充道：“有几点我得事先说明。第一，我是不婚主义；第二，我丁克；第三，我不像某些情感充沛的人，爱情在我生命里只占10%，我只能保证这10%都给你，但我还有其他热爱的事情要去做。”

　　陈科维听完表情并无丝毫变化，还是用灼热的目光看着对方：“没问题，姜姜，我的思想很开放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答应。”

　　姜照有些惊奇，得寸进尺道：“那我们基于这些条件开始一段恋爱关系，如果某天双方彼此感到厌倦，或者不再能接受这些条件，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提出分手，行吗？”

　　“行啊。”

　　陈科维一口答应：“我可以亲你了吗？”

　　“……嗯。”

　　话音刚落，嘴立刻被堵上，画画时觊觎的皮肉此时紧密地与自己贴合在一起，不断攀升的温度让姜照沉沦，周围环境不像是在工作间里，倒像是在阳光明媚的春日花园。

　　乌云消散，天光大亮，香气袭来，所有阴霾和肮脏都在阳光下被驱赶到千里之外。

　　让人无比安心。

　　33.

　　老实说，告白那天陈科维答应得太快，让姜照一直觉得他是在敷衍，也可能是一时兴起，一旦得逞要不了多久就会显出原形。

　　毕竟姜照也有自知之明，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人会接受自己这种激进的感情观。

　　所以姜照也做好了随时结束这段关系的准备，一方面认真对待恋爱对象，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一方面保持谨慎，不越界、不索取、不寄托，避免分手之后牵扯太多。

　　但这场奇异的恋爱一不小心就谈了七年。

　　姜照事后回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岁月眨眼间就过去了，他大学毕业后又去欧洲学艺，然后回到国内成为一名新锐画家，期间一直和陈科维保持着恋爱关系，那些条件也有被好好遵守着。

　　但七年其实很长，长到于烟和危燕星已经结婚生子，长到陈科维的父母对亲儿子至今未婚有所怨言，长到两人从新晋情侣变为亲密无间的爱人。

　　这种松弛的关系像一壶温水，那舒适的温度煮得姜照这只小青蛙沉醉不已，也根本没什么危机感，反正水的温度不会上升——外界有什么评价他不在意，亲朋有什么质疑也会被陈科维挡回去，姜照接收不到一丝一毫。

　　七年如此，足够姜照放松警惕，对充满意外的生活失去戒心。

　　意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姜照正在北欧参加巡展，前后折腾了两个月，最后一场在丹麦。期间姜照被寒冷的季候和不合口味的饮食折磨得十分虚弱。

　　但某个清晨姜照开始呕吐的时候，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买来试纸一测，果然怀孕了。

　　他和陈科维是早已永久标记了的——这并没有违反事先声明的原则，但也就来北欧前的一次出了问题，那次其实有些兵荒马乱，热潮正在姜照忙着准备参展作品的时候袭来，又赶上陈科维的易感期，两人都有些狼狈，有些事情没顾得上。

　　姜照抽空在丹麦当地医院做检查，幽幽回想着，那分懊恼还是无法消除。

　　借口寻遍，说到底，还是自己太不小心了。

　　报告显示怀孕两月余，目前状况良好。姜照捏着纸张的手太过用力，医生关切询问他是否需要援助。

　　姜照礼貌谢绝，强打精神参加完最后的闭展酒会，坐最近一班飞机回国，离开了这个盛产童话的国度。

　　航班的时间早就定好，赶在大年三十晚上12点前到，然后陈科维来接他去危燕星和于烟家里一起过年。

　　姜照心里有事，守夜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还独自偷偷去看了看危江冉——于烟和危燕星的孩子，小小一个躺在床里熟睡，可爱，安静，睡颜带着点得意与倨傲，不知是天生这样的性格，还是金钱与爱堆砌出来的。

　　在床头沉思半晌，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客厅外的露台上发呆。

　　除夕的夜晚不会沉寂，烟花在黑夜中此起彼伏。

　　与天上的热烈截然相反，扫过地面的风仍凛冽，姜照摸了摸臂膀，肩上突然传来一股暖意。

　　陈科维给他披了一条羊毛毯，然后从后面把他裹在怀里：“有心事？”

　　姜照没有否认。

　　陈科维仰头看烟花，七年的岁月让这个alpha成熟很多，他深邃的眉目在乍明乍暗的光芒里有种恒定的安宁。

　　姜照心里的慌乱减去少许，他不是别扭纠结的性子，直言道：“我怀孕了，在丹麦查出来的。”

　　陈科维的表情看上去竟不惊讶，这倒是出乎姜照的意料。

　　陈科维的语气甚至有点自豪：“你的腰粗了一点点，我一抱就知道。”

　　姜照毫无威力地瞪他一眼，有些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坚定要丁克的……”

　　陈科维把下巴轻轻抵在姜照的头顶，姜照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在微微震动，语气轻柔，似乎在跟自己一起苦恼：“是啊，怎么办呢？”

　　他帮姜照分析：“如果有小孩的话，首先要花大把时间来照顾他，时不时担心他生病，督促他学习，还要解决他带来的一切麻烦，操心一辈子……”

　　姜照脸已经有点黑了，自己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他知道。

　　但要打掉吗？

　　这个念头一进入姜照的脑海，他感觉全身都凉了一瞬，下意识抚了抚肚子，不舍之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是omega的生理反应吧，写在基因里无法反抗的东西，姜照想。

　　陈科维感觉怀里的人打了个颤，沉默一会儿，然后说：“我有个解决方案。”

　　姜照立刻问：“什么？”

　　“生下来，给宝宝请最好的育婴师和保姆，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有空的时候关心一下，没空的时候请别人陪伴他，这样，你自己仍可以如常生活。”

　　姜照没有评价。

　　陈科维说：“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多少小孩都是这样长大的，最终不也很好么。”

　　姜照思考一下，觉得陈科维说的有道理。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小孩，但是好像是在现状下的最优解了。

　　他仰头问陈科维：“我可以接受这样，那生下来之后就这么办吧，我们都不要投入太多的个人精力好了。”

　　“嗯？”陈科维挑了一下omega的下巴，认真说：“不是我们，是你。我可是要承担职责尽心尽力把宝宝照顾长大的，因为我是一个很负责任的alpha。”

　　姜照有些错愕，然后很不服气，觉得陈科维在轻视他：“你就是在说我不负责任呗！”

　　陈科维捏了下他脸颊上的软肉，没有回答，但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就是这样”。

　　姜照想反驳两句，半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的。”陈科维安慰他：“世间的父母有很多种，没有谁能做到完美。这小孩都有我们俩当爸爸妈妈了，他还想要什么？”

　　alpha语气骄傲，丝毫不讲道理。

　　姜照无语地看他一眼，扯着毯子走了：“我去厨房喝点水。”

　　等omega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陈科维脸上的淡然和轻松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兴奋地狠狠拍了一下露台的栏杆，掏出手机给危燕星打电话。

　　对方语气危险：“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么，我们俩就在一栋房子里。”

　　陈科维毫不在意：“那你不是上楼睡觉了吗。”

　　“你也知道我睡觉了？”危燕星不客气地反问，准备挂掉。

　　陈科维连忙制止：“等等，兄弟，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机智……”

　　他眉飞色舞，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有点紧绷：“我要当爸爸了，姜照刚刚被我忽悠瘸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迫不及待要给对方强行分享初为人父的喜悦，转身靠在栏杆上，抬头却一愣。

　　——姜照正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姜照幽幽道：“差点就被你忽悠过去了。”

　　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不知谁放了波大的，夜幕成了肆意挥洒的调料盘，盈盈的色彩泼洒出喜气与希望。

　　东风夜放花千树。

　　陈科维离开露台，走进灯火阑珊处。

　　他一点儿也不怕姜照生气，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姜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姜照也确实出奇的平和宁静，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奇怪。

　　他抚了抚alpha俊朗的眉眼。

　　他在这一刻决定对肚子里的小孩开放自己生命的全部，因为勇气就在他身边，轻轻吻着他。

　　可能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并不意味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不过是姜照做出的一个平常的选择。七年前他选择了一次，现在是另一次，以后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选择的意义不在于对错，只在于“选择”本身。

　　写在基因里的也不是繁殖的本能，而是对爱与希望的渴求。

　　只要你身边是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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