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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
街道上，雨依旧下个不停。人行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会注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脸上的表情。
解钦瑾坐在驾驶座上，雨刮器片刻不歇，路边已积起或深或浅的水坑，总有不长眼的司机加速驶过，溅起脏兮兮的水花打在倒霉的行人身上。
大雨倾盆，小小的雨伞原本就挡不完全，路人忍受衣服湿漉漉黏在身上的同时，还要留心主街上铁皮四轮怪的突然袭击。
她应该也是走出来的吧。解钦瑾担心地想着。
齐陌撑着一把很大的红色雨伞走在美院的主路上。校园里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限速标志，但在没有监控的路段，遵守规则的车主总是很少。
深知容易遭受突然袭击的齐陌走在人行道的最内侧。即便如此，行走时带起的小水花还是打湿了她的裤脚。
好在店就在美院门口，齐陌没有被溅上太多水渍。
解钦瑾到的时候，齐陌已经在店里等着了。
“来，点菜。”齐陌把点单二维码推到解钦瑾面前。
“你点就行了。”解钦瑾把手机放在桌上。
齐陌摇摇头：“请客的人点菜。”
解钦瑾歪头看着齐陌推过来的牌子：“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再说，那天我不是也点了菜？”
“那不一样。”齐陌坚持道。
“一起点吧。”解钦瑾妥协。
齐陌点点头，扫了码。
解钦瑾看着菜单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池愿的事情。
“没有你喜欢的菜吗？”齐陌看出解钦瑾的异样，疑惑道。
“哦，不是。”解钦瑾回过神，“我选择恐惧症。”
这理由虽说有些敷衍，但也算是合情合理。齐陌没多想，翻着菜单点了几道菜。
解钦瑾上下看了半天，随手点了三文鱼和寿司卷，放下手机盯着齐陌发呆。
“齐教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等齐陌下好单，解钦瑾单刀直入地问道。
解钦瑾的问题没头没尾，反倒让齐陌慌了神。
齐陌端起水杯浅抿一口，故作镇定：“解总说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昨晚在新海路，齐教授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解钦瑾不想把话挑明，依旧选择暗示。
齐陌压抑着心头的紧张，扯起嘴角：“就这地方，晚上亮得跟白天一样，我能有什么麻烦。”
见齐陌不承认，解钦瑾换了策略：“我知道你被跟踪了。”
齐陌骤然抬头。
“你别问了。”很快，齐陌的神情恢复如初，“没什么大事。”
“之前把你灌到酒精中毒的，是不是她们？”解钦瑾看着齐陌，眼神里蓄满狠厉。
与解钦瑾相识以来，齐陌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多数时候，解钦瑾脸上都挂着温润的笑容，即便是面无表情，也是和善亲切的样子。
“钦瑾，”齐陌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叫了解钦瑾，“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这件事情，我不想其她人插手。”
“齐陌！”齐陌婉拒的态度反而激怒了解钦瑾，“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危险，非常危险！你知道跟踪你的人只是个还没上六年级的孩子吗？你知道这样的人就算是把你灌死了，她甚至不会进监狱吗？！你当她是小孩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年龄也可能是她的制胜法宝！你知道吗？你以为的小孩子，甚至可能是没有底线的！”
解钦瑾越说越激动，又因为在公共场合极力压低声音，沉重的气声让每个字都如雷贯耳。
齐陌被解钦瑾的长篇大论说得有点懵，全然不知道她是从何处收集到这许多消息。
“你，你怎么知道的？”齐陌呆滞地看着解钦瑾。
“这是重点吗！”解钦瑾此时依然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反问道。
“我……”面对解钦瑾的盛怒和焦急，齐陌轻轻解释道，“这毕竟是我的家事，我不想……不想让别人知道。”
“别人？”解钦瑾冷笑道，“所以在齐教授心里，我和其她人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是！”齐陌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也是，我们其实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最多算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吧。”解钦瑾狠狠灌进一大口冰水，“是我冒犯了，抱歉。”
解钦瑾这样说着，眼圈却渐渐红起来。这话也不算不上她赌气，毕竟，她在齐陌这里确实是无名无份。
“你真这么想？”齐陌难以置信地望向解钦瑾。
“至少不如吴宓不是吗？”解钦瑾闭了闭眼，将快要涌出的泪水忍回去，红着眼睛看向齐陌，“这些事，她都知道吧。”
“我和她认识太久了，有些事情总会知道的。”齐陌缓和语气轻声解释道，“你是不是查到她是谁了？”
解钦瑾没有回答，望着齐陌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既然你查到了，那你也应该知道，当年那件事闹得有多大。”齐陌的声音已经逐渐平静，“别说吴宓了，当年我很多同学都知道这件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解钦瑾皱着眉头，“我是说你被池愿纠缠的事情，差点被她害死的事情。”
齐陌给解钦瑾的杯子里倒上水，耐心道：“那天，其实我是去找吴宓求援的，只是恰好撞见了你。那会儿我实在没力气了，只能拜托你打120。我没什么朋友，有些事情也不可能真的都一力承担。”
解钦瑾目不转睛地看着齐陌：“可是你不愿意告诉我。”
“这些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你卷进来。”齐陌说得很温柔，让解钦瑾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可是那些小孩，真的很危险，真的。”解钦瑾的眼泪快要忍不住，声音有些哽咽。
齐陌伸出手，轻轻拍拍解钦瑾的肩头：“我知道，我会很小心的。”
“对不起。”解钦瑾低低地说。
“没事。”齐陌夹起一片三文鱼放进解钦瑾的盘子里，“吃饭吧。”
解钦瑾夹起三文鱼放到嘴边，张开嘴却没有将刺身送进去，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齐陌：“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别瞒着我，好吗？”
“知道了。”齐陌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拂去解钦瑾眼角的泪珠。
解钦瑾扭头躲开，迅速把三文鱼塞进嘴里，抹去泪痕，嘴硬道：“芥末沾多了。”
齐陌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昨天怎么会去新海路？你回家应该不走那里吧。”尽管解钦瑾解释过是“路过”，齐陌还是有些怀疑。
“轰隆隆”
解钦瑾还没作声，天空忽然砸下一颗巨雷。
口中的三文鱼没嚼几下，解钦瑾便匆匆咽下去。
“昨天……我走错路了。”解钦瑾的解释很苍白。
齐陌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解总下班之后，没有直接回家吧？”
谎言被轻易看破，解钦瑾有些慌乱，面上却不显，嬉皮笑脸道：“怎么，齐教授现在就开始想查我的岗了？”
齐陌看出解钦瑾不想说，也不强求，夹起一个寿司卷沾满芥末送到解钦瑾嘴边：“你要求我不瞒你，自己却有事瞒我。这样吧，你把这个吃了，我就不问了。”
解钦瑾看了看裹着满满芥末的寿司卷，轻轻咽了下口水。
“嗯？”齐陌冲着解钦瑾挑眉。
解钦瑾闭上眼，张开嘴将整块寿司卷包进嘴里。辛辣的芥末直冲脑门，解钦瑾的眼睛再次红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
“看来，解总确实有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啊。”齐陌看着解钦瑾的模样，玩味地说道。
解钦瑾张着嘴说不出话，天灵盖都是凉凉的。
将近五分钟后，解钦瑾才终于咽下寿司卷，红着眼抬起头：“以后会告诉你的，这个寿司就当我向齐教授讨几天宽宥。”
解钦瑾狼狈的模样逗得齐陌忍俊不禁，笑嘻嘻地答应道：“没问题。”
解钦瑾如释重负，舀起一勺土豆泥送进嘴里，思绪回到池愿的身上：“过几天我可能要请池愿的父母吃饭。”
“为什么？”齐陌没想到解钦瑾竟然会与她们有实际接触。
解钦瑾慢条斯理地吃土豆泥，幽幽望向齐陌：“我是问了楚江一小的校长，才知道她是谁的。用的理由是，她帮了我的忙，拾金不昧。”
最后四个字，解钦瑾拖着腔调，讽刺意味尽显。
“这倒是……辛苦你了。”齐陌低头咬寿司卷。
解钦瑾抿一口茶水，接着说：“她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总得请人家父母吃个饭，还了这份情。”
窗外，天空亮起来，雨声渐渐弱下去。
“学校的表彰，我估计池愿不会说实话，她这个年龄的小孩虚荣心原本就重，她只会更甚，但是和她爸妈，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实话。”解钦瑾毕竟是随便扯的由头，担心池愿父母起疑。
“我回头给你点钱，你给她们，就说是答谢金。”齐陌咬着鳗鱼，慢悠悠地说，“不过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东西，估计还会为你搞错庆幸。”
解钦瑾愕然，却见齐陌面色无异，分外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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