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鞋没有限时

　　（11）
　　二〇一三年九月二十九日，天气晴。

　　月末了，今天和明天都要考试。

　　第一次月考，夏子约心里完全没底。

　　她知道自己是半生不熟的水平，但是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水平。

　　能答的都答上了，能蒙的也都蒙上了。

　　这是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她一定得给爸爸一份满意的成绩单，就算不是太好，也不能太差。

　　最近家里气氛不太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再火上浇油。

　　晚饭桌上，三口人沉默地吃着饭。

　　爸爸吃完，把筷子往碗上一摔，拿他惯用的小手绢擦了擦嘴，没走，突然冷声问：“高霜玉，你哥他是什么意思？”

　　夏子约心里一沉。

　　妈妈皱了皱眉，吃了一口饭，“什么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把咱家地白给他种吗？这都半年了，都快秋收了，今年的包地钱他还没给呢！打算什么时候给呢？”爸爸抱着胸瞪着妈妈，语气很凶。

　　“我什么时候说把地白给他种了？我不是也一直在跟他要钱吗？你跟我横有什么用啊？”妈妈也来气了。

　　夏子约埋头吃饭，恨不得把头扎进饭碗里，筷子使劲扒拉饭，想快点吃完离开，可就是紧慢吃不完。

　　“你就向着别人吧，我和孩子都是外人，就你那几个哥哥姐姐对你好，我咋对你都不好，使劲把咱家钱给他们。”

　　爸爸站起来，指着妈妈说：“高霜玉，我告诉你，这笔钱，我再给你一周时间。再要不回来，他再不给，我就去起诉他，咱们就打官司。看谁有理！欠钱不还的还有理了？！”

　　爸爸说完就去后屋的卫生间了。

　　妈妈也吃不下了，把碗筷重重一放，呼吸沉重，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拧眉看向窗外。

　　夏子约偷觑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饭，有点噎，她小声说，“我吃完了。妈，我帮你刷碗。”

　　妈妈斜着看她，烦躁地说：“吃完就赶紧上楼学习去！明天不还考试吗？这会儿倒来勤勤劲了。”

　　夏子约端起空碗的手只好放下了，把椅子轻轻摆好，无声无息低头上了楼。

　　关上卧室门，一阵夜风从窗口吹来。

　　这时，靠在门板上，她仿佛才敢喘口气，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才把嗓子眼里那股堵塞感冲下去。

　　窗帘被夜风吹得摇摆，夏子约的一颗心也在忐忑，一边在复习功课，一边在偷听楼下的动静。

　　好在，一夜无事。

　　这短暂的安宁，让她这颗吊着的心在今夜渐渐安放了下来。

　　*

　　二零一三年九月三十日，天气阴转雨。

　　夏子约早上复习得有点晚，出门时忘记了带雨伞。

　　晚上放学雨下得很大。

　　考完试就放十一假了，晚上就不上晚自习了，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和小轿车。

　　没带伞的同学们纷纷投入五彩缤纷的雨伞下，坐进回家的小车里。

　　夏子约躲在车棚里，进退维谷。

　　车棚里没有人，只有她一个。

　　眼看学生们都要走没了，夏子约一咬牙，踢开车撑，准备就这样淋雨骑回去，一把黑伞挡住了她。

　　黑伞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车座，阻止了她推车的意图。

　　夏子约一愣，看不清黑伞下的面孔，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她皱皱眉，“同学你……”

　　黑伞缓缓抬起，露出来一张白皙俊美的脸。

　　是辛瑞。

　　夏子约闭上了嘴，跟他默默对视了几秒。

　　车棚上雨滴噼啪作响，车棚下暗流涌动。

　　眼看天色渐暗，还是夏子约先开了口，“你有什么事吗？”

　　辛瑞漆黑的眉眼直视着她，缓缓开口，“我朋友开车来接我了，我可以顺路捎你回家。”

　　夏子约突然想笑，也真笑了一下，“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她想推车，辛瑞抵着车座没放手。

　　“这个时候，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这样骑回去，不出三分钟就得浇成落汤鸡。”

　　夏子约想反驳他，她什么时候跟他赌气了？但是落汤鸡三个字让她沉默了。

　　他说得对，她不想变成落汤鸡。

　　六年级有一次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她也没带伞，一路跑回家，被浇了个透。

　　那时家里还没有浴室，她平时洗澡都是坐在盆里妈妈给她洗。

　　当时妈妈不在家，只有爸爸在家，爸爸让她把衣服脱了，他给她烧热水洗澡。

　　她挡着胸坐在盆里，爸爸上下来回看了看她。

　　那目光让她极不舒服。

　　好在爸爸给她倒好热水后，让她自己洗，自己退了出去。

　　后来晚饭时，爸爸说孩子大了，打算按一个淋浴。

　　从此他们家才开始有了浴室，从此夏子约的书包里每天都装着雨伞。

　　辛瑞看她思考着，还以为她不同意，刚想继续说什么，听见她问：“能把我的自行车也捎一下吗？”

　　夏子约解释道：“太远了，等开学我早上还要骑车上学。”

　　俩人都没提过烟花厂，但彼此都已心知肚明对方知道。

　　“后备箱东西有点多，塞不下，到时候可以再送你一次。”

　　车里很安静，夏子约和辛瑞一起坐在后座。

　　司机是那天那个黄毛，夏子约的初中同学赵越，一直在拿眼睛偷瞄他俩。

　　雨滴打在车窗上，其实她想问他，你是住在烟花厂吗？不然下这样大的雨去那里干嘛呢？

　　但是因为他们不熟，所以她没有问，只呆呆地看着模糊地窗外。

　　下车时，她没坐过小轿车，不会开车门，还是辛瑞倾身过来帮她拉开了车门。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夏子约脑子一懵，连谢谢都忘了说，就跑了，到家后一直在懊恼地回忆。

　　晚上爸爸回家后，上楼问她自行车哪去了，她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睛，说：“我忘记带伞了，放学时碰见了卢舟，她爸爸开车捎我回来的。”

　　爸爸皱了皱眉，“怎么能随便麻烦别人呢？下次记得带啊，天天丢三落四的。那你开学早上怎么走呢？走着去啊？要不你明天去学校把车取回来吧。”

　　“学校放假，会锁门的。我跟卢舟约好了，她骑小电驴带我。”

　　“那你多谢谢卢舟啊，平时她不骑车的时候你也多带带她。”

　　夏子约乖乖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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