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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会害人
再次坐在教室里,听到身边人关于大奖得主喋喋不休地争论,崔羽正打着呵欠。唉,这两天明显兴奋过头了呀,晚上总是梦见自己在飞,可飞得勉强不说,还总是起起落落、心惊胆战。关于彩票的一系列话题,崔羽文己经听得麻木了。夏德丽如愿以尝地得到了奖励,只不过只有30元,被她妈妈打了个五折,自行车也给她骑着上学了,其实她压根不用骑车上学,她家离学校连200米的距离都没有。刚跨上自行车,呵,踩两轮子就到了。
崔羽文家的家属大院里全都知道她们家中大奖的事,都是十来年的同事和邻居了,基本上得到的都是羡慕和恭喜,少有酸言酸语的,也许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特色,人们对物质的追求远没有几年后的强烈,人与人之间是从容,纯朴的。中奖的喜悦慢慢淡去后,生活恢复了平静。
崔羽文面上仍然没心没肺的过着日子。她一如既往地上着学,每天早上盼着买上两个煎油饼子,还时不时找机会劝程姐承包门市部,放学回到家又和父母、小弟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这天,崔羽文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晃悠,周末的大院里热闹极了,大人们挨着个排队,在水井池子旁边等位边聊天。彭韶丽这个单位有前后三个院子,连成了一大片。
第一个大院就是正大门了。第二个大院里有个压水井的大水池台子,出水比较大,就是费力气要压水。
第三个大院里是个自来水池子,整个大院里没住楼房的、近三十户人家就指着这两个水池子。崔羽文家的4楼平时洗菜做饭那个水压都够呛,洗些大件的床单被罩什么的,那个指头粗的自来水管完全不够看的。后院住平房和小二层的人家统一默认了第三个院子的自来水池子洗菜做饭,洗些零碎物品用。大家伙要清洗大件衣服被罩之类的,就得自己压水洗。没办法,80、90年代的这些民用设施都是70年代中后期建设的,跟不上近些年的需求,楼房水压跟不上不说,就是平地水管的自来水那水流都够苗条的,接个脸盆水都要个两三分钟,哪比得上压水管压出来哗啦啦棍子粗的水柱子,嘿嘿,劳动人民多的不就是力气吗!
终于轮到彭韶丽了,她今天可洗不少,两大盆了,她喊了翟羽文来压水,自己忙搓洗衣服。崔羽文愁眉苦脸地去压水,她最怕她老妈让她压水,她妈就是个脸皮特别薄的人,换别人家都是谁用水谁家出个人压水,自己老妈是老老实实排队,默不作声地帮压水。
对,帮压水,总有人会在别人家占池子用水时,过来不好意思地接两桶。你不好意思你倒是自己来压啊,不好意思就别插队啊,又不是没别的水池子了。又想接水时间快,又想省自己家水费,只有自己老妈才会认为她的力气不要钱,多吃两碗饭就有了。
这说的就是隔壁单元的退休老太太,崔羽文真心觉得这个张奶奶平时在家是完全不洗东西的,尽等着星期天来剥削她。当然,也不是光逮着崔羽文一个孩子薅羊毛,只要这个张奶奶要接水,不管谁压水,她都能无所顾忌地去接水。每个星期天都这样,真是惯着她了。以前崔羽文敢怒不敢言,回家跟老妈抱怨就只得来一句话“多大点事,压点水能少块肉?”
彭韶丽刚把水池清洗好,准备拿块小废布堵住水池的出水口,张奶奶眼急手快地放一个桶在笼头下,笑吟吟地说:“羽文啊,帮奶奶压点水,奶奶赶着洗锅了。”
崔羽文嘻笑道:“张奶奶,你平时都在家干什么啊?”
张奶奶显摆道:“我们这退休的老太太还能干点啥,无非是看看报纸,电视新闻什么的,哎,老年人就是时间多。”
崔羽文接着说:“您平时不刷锅啊?赶着吃饭前才刷,这饭啥时候才能吃到嘴啊,我看好多退休的老人家,星期天都约着打门球了,您在这儿洗洗唰唰,多没意思啊?”
张奶奶听完噌一下红了脸,从来没人跟她这样说过话,气地一时反应不过来。旁边蹲着洗枕套的小董叔叔闷头偷乐,崔羽文心想,“小董叔叔,你光乐不帮腔,这老太太平时可没少使换你呢。”
崔羽文像说错话的小孩,小声说:“张奶奶,您别生气,这不是童言无忌吗,我就觉得您这大好的天气出门逛逛百货大楼,打球什么多好,你这儿锅啊碗的应该让您孩子洗,这不都是儿女该干的,你看我妈就会使唤我,您得跟我妈学习。孩子嘛,不使唤白不使唤!”
张奶奶脑门要冒烟了,这孩子平时话少的很,今天是成了八哥了,嘴巴不停的怼人了,太可气了,她烦躁地说:“行了,别压了,压这么多水,我也提不动啊,小董啊,来帮把手。”
小董叔叔无奈地上前,把水提到张奶奶那一堆锅前,又是平锅,又是高压锅的,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怎么从三楼吭哧吭哧地端下来的,真是为了省水省力气,这端上端下的就不累。
看着张奶奶忍着脾气三下五去二地把锅洗完了,气鼓鼓地提着一桶锅走了。水池边的几家人一下子笑了起来了。
小董边搓衣服边说:“这老太太啊,今天是头一回儿,羽文啊,你现在胆子变大了啊,敢笑大人了啊!”
崔羽文撅着嘴说:“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妈老说我懒,我每次都帮张奶奶压水,我妈从来看不到。我今天才注意到,这一到星期天用这水井池子洗什么,张奶奶可从来没有压过水,都是接的现成的,小董叔叔,你可压了不少回。”
小董裂嘴笑着,“我一个男人,压点水算什么,只是张婶老这样是让人有点不舒服,这一个院里住的,不能总这样吧。”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道浑厚地声音响起,崔羽文抬头一看,后院住的蓝爷爷从前院路过,他身材矮壮,半白的头发,精神头足得很,他打着个蒲扇问道。跟在他后面的是个白净的姑娘,扎着一个马尾,眉目清秀,有点腼腆。那是他的三女儿,一个今年毕业的师范生。
几个人笑眯眯的跟老蓝讲了刚才的事。蓝二刚憨声说:“羽文,下次可不能这样说!这多让人下不来台啊。”
崔羽文笑道:“好吧,那再有下次,我就直接说,我胳膊疼,我压不了了。”
彭韶丽扬了下棒槌,“胆子越来越大了呢,那更不能说。”
崔羽文凝望着,笑着走过去的蓝老爷子,还有那个安静跟在后面的姑娘,她突然大声喊道:“蓝爷爷,新玉姐姐分到哪里教书了?”
蓝二刚听到这句话,有点诧异:“羽文,你怎么知道新玉已经分学校了,你爸跟你们讲啦?”
崔羽文打着哈哈说:“不是,新玉姐这不是已经要毕业了吗?现在暑假一过不得上班了啊,学校应该分好了吧,我就是随口一问。”
蓝二刚满脸止不住得笑,他说道:“分在杨寺沟乡小学,就在这城边上,晚上骑个车都能回家吃饭。算是分个好地方了。”院里的几个同事听到也替他高兴,他家三个孩子都争气,没让他操过心,这三女儿工作也算稳妥了。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崔羽文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晚上回到家,彭韶丽看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问她:“怎么,伤心了吗,你怪蓝爷爷说你呢?”
崔羽文叹了口气,她半晌说道:“妈,不是,我没怪蓝爷爷,他说的也没错,我当时不应该那样说的,只是,不是这件事,唉,您不明白。”
“我不明白,那你说清楚就行了啊。”
“妈,说不清楚,您别管了。”
“这孩子,稀里糊涂地!”彭韶丽没功夫想那么多,赶着去做饭。
崔羽文躺在床上,看着偏黄的天花板,昏黄灯光下,隐约飞着几个蚊子,她看着它们迎着灯泡飞舞着,她问着二子“你说,我到底回来干吗了?我不是来过富贵人家生活的吗,现在我得的第一笔大钱,到现在一分都没花着。我还不能眼睁睁看着……”
“你又想多管闲事了?你不一门心思的去发家致富吗?”
“二子,你不明白,我要是,只是一个学生,一个小孩,我管不了,可我现在身子里装的是一个大人,一个成年人,更是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家长,唉,看不得那样的事。”
“能怎么办,拿钱砸呗!”
“得了吧,我就那么点钱,能砸谁,砸我买油煎饼子吗。”
“那个你倒是可以砸!”
“二子,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自己想,脑子要经常动一动,不然会生锈的。”
崔羽文当了家长后,就怕看什么孩子得病啊,孤儿生存难之类的新闻,泪点太低,感同身受,不愿意折磨自己。看到那个现在还文静清秀的姑娘,实在无法接受她会疯颠地撕扯衣服的样子,那样痴狂,那样痛苦。在那一年,亲眼目睹了那种场面,崔羽文才知道,错误的爱情就像电视里一样,会害死人。生活原来远比电视剧演得更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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