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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唐濛濛火速回宿舍研究起了师兄给她发过来的行程手册。
这一趟说是去参观边荣集团在淮宜市的分厂,实则是还要参加华中区碳中和会议。
这场会议时长一周,主会场就设在淮宜大学的学术会堂,余下的行程无非是两部分——深入边荣集团的淮宜生产基地,然后趁着间隙参观淮宜市的标志性景点,这也算大部分商务出差的必定行程。
唐濛濛本身就是淮宜人,那些行程单上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此很快就浏览完了。
简单来说,本次前往淮宜市,由张安康教授带队,博士生蒋轩展、也是本次项目的核心牵头人为副,同行的还有三名参与项目的硕士生,以及若干接着公费出行的小老板们,而唐濛濛是这支队伍里面唯一一名本科生。
不过说好听点是唯一的本科生,说难听点就是个专门打杂的,这是唐濛濛这些天来最大的感受。
唐濛濛好不容易整理完组内出行的机票酒店,结果又有小老板临时要带家属,导致行程单又得重做,好不容易整完行程单,又因为组内机票酒店总额超过学院报销额度,于是不得不把自己和随行几位硕士师兄师姐的酒店取消换成隔壁预算更低一点的经济酒店,做完这些还要整理张安康发过来的一部分实验数据,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或许会用于蒋轩展的会议报告。
就这样折腾了半个月总算是理完了组内的工作,唐濛濛也终于要面对纠结了半个月的事。
她点开和张安康的对话框,上滑到他分享名片的那一页,平静许久的心跳又开始变成紊乱的节奏。
原来不管过了多久,看见他的名字,她还是会有这种生理性的心悸。
要用怎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呢?
公事公办吗,可心底深处,好像又不甘心变成从未接近过那样生疏,可她和他的关系,似乎也没有熟络到能用轻松愉快的语气交谈。
唐濛濛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反复琢磨着对接消息的措辞,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始终没能按下发送键。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张安康教授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濛濛,上次给你发错了,你跟边荣集团负责人的助理对接行程就行,有问题随时跟我说。” 消息下方还附着一张陌生的助理名片。
唐濛濛手指猛地滞空,她盯着张安康的消息和那条陌生的名片怔了几秒,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五味杂陈。
预设过无数次和他沟通的紧张消失殆尽,可却并没有一丁点庆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像旁晚骤然升起的浓雾,带着湿漉漉的凉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
十二月的风裹挟着年末的清寒掠过校园,唐濛濛一行人在期末周开始之前离开南城前往淮宜。
因为是同一趟飞机,他们和企业方的人在机场安检处碰面。
虽然早在先前和助理对接行程的过程中知道没有边扬,但真的看见企业就助理和工程师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下。
落地淮宜后的第一天没有具体的行程安排,大家傍晚才下飞机,张安康还有和企业高层聚餐的行程,其他人各自前往酒店休整。
一行来的小老板们拖家带口显然是把这趟公务出差当成了家庭旅行,他们大都没在淮宜多做逗留便匆匆转机去了周边城市,毕竟会议后几天才轮到他们汇报,先趁着空档玩遍周边才算性价比最高的安排。
而课题组的学生们为了压缩开支都是两人合住一间经济酒店,唐濛濛自然也不例外,与她同住的便是队伍里唯一一位研一师姐宋娜。
宋娜的课题最开始并不是这个方向,但因为蒋轩展的team缺人,于是在今年开题答辩前临时给她换了个课题。
宋娜当时人都麻了,但没想到这个项目后面真能签成企业的横向,还能公费出来旅游,便完全忘了先前换课题的痛苦:“宝宝我跟你说,淮宜市的夜景好漂亮,我们住在长江大桥这边,超气派的!你看你看,下次我们放假再一起过来玩……”
唐濛濛躲开师姐和男友视频的摄像头,在手机里编辑好明天的行程发到群里并@全体成员。
宋娜显然十分兴奋,电话粥一时半会没有要结束的样子,但还不忘记问唐濛濛要不要一起点外卖。
唐濛濛摇摇头,她没什么胃口。
宋娜也没有勉强,她点完外卖继续和男友聊天,唐濛濛戴上耳机准备听会英语,张安康忽然给她发消息说有份资料要现在给他们送过去。
为了节省开支学生和老师的酒店没有定在一起,张安康和蒋轩展住在旁边的五星级酒店,不过唐濛濛过去也不是很远,刚好她觉得这房间很闷,于是拿上外套和资料就出门去了。
十二月的淮宜要比南城冷很多,刮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刺痛,同城的微博热搜一直在预估什么时候会落下第一场雪,网友们纷纷热议,连空气中都飘着对初雪的期待与雀跃。
唐濛濛捧着资料快步走在前往隔壁酒店的路上,每一次呼吸都化作串串晶莹的白气,她的思绪也忍不住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是二零一四年的十二月,那年的冬天要比今年来的晚一点,却还是秉持着淮宜市降温的传统,一夜之间降了二十度,枝头的枯叶被卷得漫天纷飞,连空气都仿佛冻成了冰碴,吸进肺里凉得人直打颤。
刚好那段时间黄莲心带着弟弟去隔壁市参加小学生书画大赛,根本就不记得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女儿没有冬被,唐濛濛本来准备忍到月假回家自己拿,但实在抵不住温差太大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那时候刚刚文理分科,理科班进度很快,难度也比分科前高了许多,唐濛濛根本不敢请假,于是就顶着高烧硬是坚持到分科后第一次月考结束,但还是考得很差,退步了接近一百名。
黄莲心知道后丝毫没有关心她的身体反而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说出“你如果考不上重本就滚去厂里打工”这样的话。
唐濛濛挂断电话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请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假,漫无目的地走在昏沉的校园中,直到一颗失控的篮球带着劲风快速袭来,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更快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只听“嘭” 的一声闷响,篮球狠狠砸在了少年的后背上,他因为冲击力下意识往前倒,却在撞上唐濛濛之前调转方向,让人跌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唐濛濛的鼻尖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充斥清冽雪松香味的怀抱,后面的事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周围好吵好吵,好像被谁抱起来然后送到医务室。
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少年穿着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端露出一截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脖颈线条格外清晰。
见到她醒了,他立马转头朝外道:“邹聿你小子真他妈把别人扇感冒了!”
“我靠,都不知道是谁跑的比老子球还快!”被称作邹聿的人立马跳起来反驳。
还有个更不靠谱的人幽幽道:“又让你装起来了阿扬,英雄救美~~”
终于有个沉稳的人:“医生她醒了……”
那实在是很混乱的一个场景,她的手背被扎了一针才想起来自己只请了一个晚自习。
“什么你还要去上课?”少年满脸难以置信,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个很难理解的逻辑,“缺课会怎么样?”
“会……”其实应该说会跟不上进度,但唐濛濛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那个长得异常好看的男孩,说出来的是,“会被妈妈骂。”
“哈?”他终是忍不住笑了,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坦荡与张扬,尾音落下时,还冲她眨了眨眼,“那你就告诉你妈,你今天晚四被我挟持了,我是高一九班边扬。”
“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像一道惊雷划破会客厅的沉寂,唐濛濛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道威严中裹挟着怒火的声音紧接着炸开:“边扬,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脊背挺得笔直,显然是久居上位的掌权者,“我们家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期,一步都不能错!容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家族利益当儿戏!”
“家族?”青年微微偏着头,仿佛听见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低低笑起来,连肩膀都在耸动,可吊儿郎当的语气中每个字都夹着嘲讽和尖锐,“没有我妈,你有个屁的家族。”
“你——”蒋平卫怒不可遏,手抬起来但在看着边扬泛红的侧脸时,又忍不住落下,到底是自己从小到大培养的亲儿子,“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这个项目你跟也得跟,不跟也得跟!”
中年男人又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唐濛濛听不清,但看他的表情显然聊得不算愉快,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唐濛濛在蒋平卫甩袖离开前赶紧转身。
她抱着资料盯着电梯缓慢上升到指定楼层,敲响张安康的房门,送完资料,然后按下回去的一楼,可就在电梯下行至三楼时,她又快速按了个“2”,等电梯门打开后快速地跑了出去。
二楼会客厅早就没人了。
唐濛濛喘着气环顾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还来这么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今晚对他们学生来说是休整,但张安康和企业领导还是有一场私人聚会,因为熟知行程,所以唐濛濛知道二楼会客厅就是这场聚会的场地。
她没想到他们早已经结束聚餐,也没想到会碰上这样一幕。
所以,边扬还是来了。
那是他的父亲吗?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唐濛濛回忆起他泛红的侧脸,只觉得难受的厉害。
她不死心地在空旷的会客厅里又走了一圈,水晶灯的光晕落在她孤单的影子上,反复确认真的没人后,她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眼底的光亮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你在找我?”男人声线慵懒低哑,带着烟草与酒精微醺的气息。
唐濛濛猛地回头。
只见边扬正懒散地斜倚在会客厅外连通的露台栏杆上,晚风掀起他黑色衬衫的衣角,夜色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挺拔,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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