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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约
本以为刺客的事会掀起很大风波,然而后面几日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大家按部就班,在为接下来的冬狩做准备,好像那晚梅林刺客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听我那在御林军当值的朋友说,当时死了好几位朝廷命官,怕被人看见,都是趁着天黑将尸首给送了回去,上面还不许大办。”
“这么没人性?”
小太监吐了个瓜子皮,一脸唏嘘:“谁说不是呢,人都死了还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个才是刺客呢。欸,不过我听别人传,这死的几个平日里吃拿卡要,都不是什么好鸟,这次出了事底下百姓是敲锣打鼓。”
乔璨沉吟思索,“这么说这群刺客还是为民发声的热心侠客。”
“嘿,你别说,这群刺客虽然手段粗鲁直接了点,但做人确实有血性有魄力。”
他四下看了眼,凑近乔璨,“十二个人,死了六个,御林军抓了五个,这五个听说当场就服毒自尽了。”
“那这也就十一个,还有一个呢?”
“跑了。你不知道吗?这几天宫里面的巡逻都加强了好多。”
乔璨摇摇头。
不过这么说的话,那天回去都很晚了,还有人到云雾宫搜查,而且最近几天晚上外面确实都是来来回回的走路声和铁甲碰撞声。
“要是跑了还好,这要是躲在哪,那才吓人呢。”
小太监害怕地搓了搓手臂。
乔璨的脑子里却浮现出那日在偏殿的情景。
“欸,你怎么不害怕啊?”
“我们这种宫人,人家杀我们还不够费事的。”
乔璨笑着把手里的木匣递给小太监,“谢谢公公同我说这么多,礼尚往来,这些小玩意儿都赠给公公了。”
那些都是她以前做的各种小玩意儿,房间里太多也占地方,索性拿来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
小太监打开一看,里面各式各样的小木雕映入眼帘,个个栩栩如生,精巧别致。
他惊讶得瞪大眼睛,“姐姐,这都是你自个儿做的?”
以为他没看上,乔璨有些不好意思,“对,我自己看书瞎琢磨的,做的比较粗糙。”
“不不不!你这手艺比我花钱买的都好,你看看我这个,咬牙花了一两银子买的,跟你这一比,简直差远了。”
小太监从怀里拿出个巴掌大的观音木雕,又从匣子里捡了一个,将两个放在一起。
乔璨打眼一看,自己原本觉得做得平平无奇的玩意儿,这么一比竟然真的精致了很多。
“你这做宫女真是浪费了一双巧手,要是出去经商,做这木雕生意,怕是早赚得盆满钵满了。”
小太监颇为惋惜地叹口气。
经商?
乔璨愣了一下。
她确实打算出去经商,不过想得是开面馆,因为这个简单,自己又能吃饱饭。做木雕费时费力,材料也不便宜,这些小玩意儿她还都是买的边角料木头,就这就花了不少。
小太监笑得眯起眼睛:“姐姐,下次你还要问什么,尽管来找我。”
告别了小太监,乔璨想起此行的目的,往未央宫走去。
上次救赵喆一命,她的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是皇后是否从江昀口中了解了什么,她无从得知。
若是不知道什么倒还好,若是周后早已知情,如果哪天她同赵喆生了嫌隙,一定会面临杀身之祸。
与其坐以待毙,将一条命拴在别人身上,倒不如反客为主,去搏一搏。
思索间,人已经到了未央宫门口。
宫人看着她面生,加上衣着朴素,只当是哪个宫的宫女。
“你是哪个宫的?这未央宫可不是你晃悠的地方。”
乔璨朝人施礼,“这位姑姑,我是来求见皇后娘娘的,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云雾宫的乔璨有要事告知。”
虽听着是冷宫的,但她说话得体,神态严肃,担心真是什么重要的事,宫人忙小跑进去了。
不大会儿,就领了命过来,一路带着乔璨进了大殿。
殿内檀香袅袅,金碧辉煌。
周后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欣赏着指甲上的豆蔻色,景月候在一侧。
待乔璨恭敬叩拜后,她才笑着开口:“不必多礼,上次梅宴遇刺,本宫都自顾不暇,多亏了你,明允才保住一条性命。”
“应该的。”
乔璨笑了笑,“不过我这次来,是有另一件事情要同娘娘说。”
对上皇后探寻的目光,她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娘娘一直在怀疑我。”
身上的目光骤然变冷,乔璨尽量让自己忽视,继续道:“前段日子因为太害怕,所以我骗了您,那日下午,我的确去了御花园,也的确知道了您和昌平侯的事。”
空气静默了几秒。
“那为什么现在又来告诉本宫?”
乔璨俯身跪拜,“娘娘机敏过人,我的这些伎俩被发现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与您明说。”
“娘娘尽管放心,此事我不曾告知过任何人。我虽为陛下的女儿,但娘娘也看见了,陛下同我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我没有父亲,也不需要父亲,他的事情与我无关。而且,自那梅宴一见,我私以为娘娘还是同昌平侯更为相配。”
乔璨跪在殿中,借着面前漆亮的地板反光,偷偷打量着周后的表情。
她对这一通马屁果然很受用,神情缓和了许多。
“呵,伶牙俐齿。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乔璨抬眸,“娘娘不会,至少为了明允,暂时不会。”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威胁娘娘,恰恰相反,我是有求于您。我不想做什么公主,也不喜欢尔虞我诈的生活,我只想要自由。求娘娘能让我出宫,我会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京城,一辈子都不回来。”
周后终于正式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很瘦,跪在那里的时候衣背绷出凸起的痕,身上的衣袖有些短了,露出一截冷白而细的腕子,但眼睛却明湛湛的,像田野里随处可见的一年蓬,风一吹,就飞速蔓延了满坡。
周后突然想到那一年得知要入宫时,雨夜里逃跑的自己。
良久,她道:“好,本宫可以答应你。”
乔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强忍住内心雀跃,正要跪谢,却又听见周后说:“不过,不是现在。”
“我朝历来没有皇室血脉私放出宫的先例,你虽未入族谱,也无封号,陛下和朝臣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刚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乔璨僵住,“那该怎么办?”
“等表哥平了允州的战乱,回宫受封赏时,本宫让他替你求一道出宫的圣旨。不过最快怕是也要一年了。”
十几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年。
乔璨躬身叩拜,“多谢皇后娘娘!”
“这一年时间,也姑且算是本宫对你的考验。”周后眼神看向一旁的景月,“去取本宫的烬心丸来。”
景月领命,不多时拿着一个小匣子走过来,在周后的示意下,她将小匣子递给乔璨。
乔璨犹豫了一下,接过打开。
盒中静静躺着一粒赤色药丸。
“这是烬心丸,发作时若烈火焚心,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不出半个时辰就肝肠寸断而死。为了防止变数,这药你得服下,以后每七天便来这里拿解药。”
乔璨丝毫没有犹豫,拿起药丸咽下。
周后挑眉笑了,“一年上百天,意味着本宫有无数次反悔的机会,而你一次都没有了,你就不怕吗?”
乔璨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日我来,本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多谢皇后娘娘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倒是有魄力。行了,本宫乏了,下去吧。”
上面的人挥了挥手,乔璨了然,行礼后乖乖退了出去。
……
从未央宫往回走的路上,乔璨恰好碰到着急忙慌的小袖子。
看到她,小袖子眼睛一亮:“奴才正要找您呢!”
乔璨不解,“找我做什么?”
小袖子无措地搓搓手,“干爹被圣上降了官职,还禁足一个月。”
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没见着他人。
“皇上为什么罚他?”
崴了脚都要把他召回去办梅宴,应该很器重才对啊。
又降职又禁足,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一说到这,小袖子脸就皱得更狠了。他拽着乔璨的袖子把她拉到角落,压低声音说:“殿下有所不知,那日梅园出事的时候,干爹是离陛下最近的人,刺客过来的时候他竟然跑下去了,最后还是杨总管护的陛下。这也是我后面听那日别的姑姑说的。因为这个事儿,陛下动了很大的怒气。”
“那确实挺可怜的。”
话是这么说,乔璨的嘴角却疯狂上扬。
脑子里控制不住冒出江昀牙都咬碎却不得不跪谢领旨的憋屈画面。
“殿……殿下,您笑什么?”
乔璨如梦初醒,忙收起笑,“啊,就是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你刚刚说什么?”
小袖子愣愣点头,继续道:“本来奴才不想麻烦您,但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次杨总管护驾有功,得了上次,他却被罚了,依着干爹的脾性定然心灰意冷,寻死觅活。”
乔璨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抽了抽,“寻死觅活,你确定?”
感觉江昀更可能会阴暗记仇,偷偷在背后使绊子。
“这都不重要,总之奴想求您去看看干爹,宽慰他一番。”
“什么?”
宽慰他?
乔璨懵了一下,看向小袖子,发觉他竟然颇为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小袖子将袖子里的令牌塞到乔璨的手里,“这是出宫令牌,您拿着。”
一听到出宫两个字,乔璨愣住了。赶紧拿起手中的东西仔细端详。
“你哪来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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