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沈云帆和谢听之两人一直待到了九点，期间谢听之接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被赶来的祁霁月领走了。

　　谢听之虽然喝了不少，却也没闹酒疯，只是看见祁霁月时皱了眉，说:“不都说了不用来。”

　　祁霁月懒得跟醉鬼说话，用询问的眼神看这一边的沈云帆，沈云帆摆手说:“我没喝多少，你把他带回去吧，我叫的代驾一会就到了。”

　　祁霁月见他还算清醒，冲他点了点头，拉着谢听之想走，第一下没拉动，再扯了一下才把人扯起来，半扶半抱把人带走了。

　　沈云帆回到住处时已近十点，他进门换鞋，抬眼时看见有亮光从主卧的门缝泄出。

　　沈云帆顿了顿，随即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

　　时冽因为手头多出的去公司去的勤了起来，每天早上起来时，总能在客厅看到已经做好的早饭，只是这间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却始终不见人影。

　　大概人本质上都是贱的，第一次早上只见饭不见人的那天，时冽中午下班，明明都订好了餐，却还是打开了沈云帆的聊天框。

　　“以后只有早上管我饭了么？”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个半小时，公司前台就收到了给小时总的午饭。

　　当天下午，沈氏前总裁居然给时冽送饭的八卦就传遍了公司。

　　过了两三天，时冽就收到了自己那些狐朋狗友来八卦的消息，大多数都觉得是他又有了新欢，只是这次这个新欢有点太不寻常了。

　　“我靠时冽你可以啊，沈云帆那样的你都能搞到手，敬佩。”

　　时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机开了免提丢在桌上，算上发消息的，这已经是第七个跑来八卦的人了。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没搞，再说了他是哪样的？”

　　“没搞人家给你送饭到公司？我对象都没对我这么好过，还能哪样啊，沈云帆！我之前见过他几次，那气质感觉跟我爸他们一类的，哦我不是说他老，就是特有威严的感觉，虽然看着脾气挺好的，但他一眼扫过来我就下意识站直了。”

　　“有么？”时冽问。

　　“有啊，太有了！听说他刚成年就管公司了，当时想趁机捞一笔的，不信他想瓜分沈氏单飞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碰了一鼻子灰，有几个还进去了，嘶，想到这我就觉得他那副温良的不行的样子真瘆人。”

　　“没做过亏心事也不会被报复，那些人也是咎由自取，我还有事，挂了。”

　　“哎等……”

　　时冽挂断了电话，难免觉得好笑。

　　这几天他连人都没见到过，倒是别人口中快把这个名字念叨烂了，细究起来还全怪他自己那天非要手欠。

　　真是自作孽。

　　虽然见不到人，但沈云帆的存在感却一点都不低，因为他那天的那条消息，每天中午前台总能收到沈云帆送来的午饭，其他人也从开始的新奇到了见怪不怪的状态。

　　他们之间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不出现，另一个也就毫不在意，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竖起了高墙，将对方隔绝在外，难以窥见另一边是什么景象。

　　时冽负责的项目大获成功那天，从早上到中午，连一直出现的饭菜，也没了踪影。

　　他没有再像那天一样手欠，只当对方终于认清自己的糟糕本性，就像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问过一句为什么。

　　*

　　闹钟响起，沈云帆伸手按掉，洗漱完毕后，便开始去准备今天的早饭。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摸清了时冽起床的大概时候，所以每天都卡着点起来，保证做好的早饭不至于完全放冷，又不用和人碰面。

　　今天是元旦，他想去看看父母，再去跟妹妹吃个晚饭。

　　指示灯从红跳到了绿，沈云帆像往常一样先试了一口粥的咸淡，没有任何味道，但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放过盐了。

　　他颇有些奇怪地又加了一点盐，依旧没有任何味道。

　　又是好几勺下去，仍旧没有任何味道。

　　沈云帆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拿起蒸好的流沙包，没顾得上烫咬了一口。

　　滚烫的内陷进入口腔，除了疼，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感受。

　　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包子落地，金黄的流沙流出，刺得人眼睛发痛。

　　心头巨震，沈云帆的手无意识落下，却不小心挥倒了那笼包子，滚落一地。

　　最后那锅可能咸的过了头的粥被尽数倒掉，一片狼藉恢复原状。

　　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

　　公墓。

　　这些天总是在落雪，人踩上去已经能没过鞋面，沈云帆抱着一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铃兰，将它轻轻搁在了冰冷的墓碑前。

　　他蹲下来，拂去了两座紧挨着的墓碑上的积雪。

　　“你不喜欢花，所以没你的份了，反正你想要我妈也会给你，又要开始秀恩爱了。”沈云帆说完，自己笑了笑，随即沉默了下来。

　　良久，沈云帆叹了口气，他说:“我提过的我喜欢的人，他不管怎么样好像都特别好，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我觉得你们应该也会喜欢他。”

　　“我越和他相处，就越贪心不足，明明理智上说招惹人家简直是个混账，明明那个一直以来的完美虚影碎了，可我却更难以自抑。”

　　沈云帆想到，自己母亲这时候一定会笑着说，我们家哥哥总是这样，喜欢就去追啊，错过的话可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我很害怕。”沈云帆说。

　　不知是不是风雪太大，他的眼角好像泛起了微红。

　　“开玩笑的。”沈云帆边站起来边说，“应该早就接受这一切的，我走了，爸妈，元旦快乐。”

　　雪无声落着，他转过身，天地皆白。

　　那两座冰冷的墓碑在雪中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倏然响起一道仿佛自言自语地低喃。

　　“果然还是很不甘心啊……”

　　寒风刮过，这句轻飘的话语也碎落在了风中，像是一场灰暗默剧，从头到尾不被任何人所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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