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邬水台
邬水台,顾明思议,这里的大多数人应当都姓邬。
不过这里姓邬的人也不算多,只是因为邬水台能延续下去,全靠那个姓邬的术士。
他们一家都是负责给这个小渔村做法术的巫觋。
“这儿的海里住着一位神明。”
“祂掌管这这里的天气,保佑着这里的人们。”
“神明喜欢可爱的孩子,作为庇佑镇民的回报,祂希望人们能送给祂几个孩子。”
“……”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送进海里,被濁洇神带走。”
这是以前流传在邬水台的故事。
起初孩子们不以为意,觉得这只是大人们拿来吓唬他们的话。
孩童大多都是调皮的,尽管大人们都说了不要去海边玩,那里经常大风大浪,不大安全。
但越是这么说,那些孩子就更是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直到在一场雨天后,那些出去的孩子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人们把邬水台都翻了个遍,却连他们的尸身都找不着。
最后他们在海岸边发现了血迹。
这无疑是意味着那些孩子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本着活见人死见尸的原则,那些孩子的家人非要下海去打捞一番不可。
在附近的海域他们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了,于是他们决定潜水下去。
可下过水的人,要么就是上来之后就疯了,要么就是有去无回。
几番打捞无果后,再加上那些人上岸后诡异的举动和疯话,人们都不敢再靠近那片海域。
雨不会只下一次,在以后的几次大雨后,邬水台内又陆续发生了几起孩童的失踪案。
再后来,失踪的人就不止是孩子了,连大人也开始消失了。
人们开始恐慌,在雨天大家都不敢出门,这样一来消失的人也渐渐减少了。
但是雨却频繁地下了起来,一连就是好几天,几乎要将这个小渔村都要淹没了。
这时人们终于相信了那个传说,以及那些疯人疯癫的话。
“是神……是神明……”
“这是神明的发怒……”
“祂想要人的生魂,否则祂会发大水……”
“我们都会被淹死的!”
在雨水淹没了几户人家之后,那些人也不翼而飞,没再出现过。
或许祂得到了慰籍,雨终于停下来了,洪水也渐渐退去。
那个姓邬的术士说,要平息神明的怒火,这场灾难才能就此结束。
他本是个不知从何地而来的术士,平日里人们也不怎么去相信这些神牛鬼马之事。
但事到如今,人们都纷纷向他求救。
“大师……请您救救我们……救救这个村子。”
他当然知道那玩意儿就是个凶神。
他只是一个普通术士,在这行里也算不上有多么高深。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只是要平息祂,就要用人去祭祀。”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个邪神。
平息邪神的最好办法就是用一条人命来换取更多人的存活。
他们向邬术士求助,不过只是想让他担上这个恶名罢了。
这个术士倒是不大介意,他早就看惯了人情世故,在这彩门子里,哪个不是手染鲜血身负恶名的?
他答应了帮这里的人。
他的后代也都是彩门,这村子后来也因此名为“邬水台”。
他和邪神濁洇商议后,祂要求至少每十年为祂举行一场祭祀。
被祭祀之人由祂来选定。
祂选中的人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祂会将选中的人告诉术士,再让他偷偷告诉他们家的人。
祂之所以要选孩子,一是孩子可以从小就准备积聚阳气,生魂也得以旺盛;二也是为了方便祭祀。
在孩子还小就刻意限制他的出行,刻意抹消他对神明的概念,总之就是把他先好吃好喝地供起来,让他在蜜罐子里长大。等长大了在直接拖出去祭祀,这样一来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后来人们甚至都要让孩子掐着时间出生,为的也是祭祀。
在祭祀之后,村子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不过这平静的背后,是属于一个人的腥风血雨。
就算这样,人们在下雨天也不敢靠近湖畔、海岸,濁洇还是会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拖走一些倒霉蛋下去。
————————————————————
成思元从出生起就是为了祭祀。
在二十年前的那场祭祀之后,往后三年的“祭品”,他们都已经定下来了。
那个术士的后代——也就是邬家的人,他们也一直负责主持这祭祀。
邬泽栖就是邬家的孩子,但也因此他从小没没什么朋友。
毕竟村里的人对他们家除了敬畏,更多的是恐惧。
谁都不希望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被选中成为下一个祭品。
家家户户的大人更是在背地里告诉自己的孩子不要跟邬家是人打上什么交道,更不要结下梁子。
彩门出身的人在江湖上的风评一直都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也不例外。
不过像成思元这种被作为祭品的人,对彩门内的事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的。
在他遇到泽栖以前可以说是这样的。
他的父母——其实也并非他的亲生父母,从他被选中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换到了别人家看养着。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忍心亲手去葬送自己的骨肉。
他们限制他的出行,但是成思元也总会钻空子偷溜出门。
后来村口的守门人,就是为了防止“祭品”的出逃而设置的岗位。
作为“祭品”的成思元,遇上了作为“觋”的邬泽栖,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嘲弄。
邬家的人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但是原本并不在意。
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可以更好的管制成思元的行动,还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也几番告诫过泽栖,不要对成思元产生不必要的情感,这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杀身之祸。
泽栖本性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孩子,更何况他那时也只是个孩子。
在缺少玩伴的童年,面对一个一无所知还主动送上门来的朋友,他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他当然知道成思元是被选为祭品的那个人,但他一直都没有揭穿告诉他。
因为他看出来这人有点蠢,而且从小就被刻意洗脑还好吃好喝地供着,知道了估计也藏不住,很快就会露馅。
而泽栖还没有什么能带他跑出去的办法,只能先拖欠着。
泽栖在和成思元一起的时候,经常有意无意地对成思元反向传播一些思想,他想让他知道这村子里的秘密。
他们相遇的第一天,那场雨他本可以直接带着他跑回屋子里避雨,但非要带他爬到树上去看那些魍魉。
泽栖也不敢说太多,毕竟这样做也容易被其它人发现。
他喜欢带着成思元到处乱窜,实则也是在找能走出邬水台的小路。
水路不太行得通,但这山路弯弯绕绕最后竟然都回归到了出村口的大路上。
他想过假装不经意间从村口走出去,但守门人一眼就能认出成思元来,立马就被赶了回去。
那时候成思元已经十八岁了,虽然离祭祀还有一年,但这个岁数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对看守他的“父母”来说更难管控了。
他们发现他试图出去以后,就再也不肯让他独自出门了,后来甚至是不允许他出门。
成思元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但他们看的很严,连上个厕所都会感觉在被人偷窥。
而且他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了,常常睡到很晚也起不来,而且起来以后也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还没有发现,那是他的“父母”为了不在最后的时间内出岔子,便偷偷在他的食物里下来慢性毒药。
邬泽栖也知道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但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面的村民,对他来说都是一些不小的麻烦。
家里人始终还是术士,他的小动作根本藏不了多久。
他们里外勾搭起来,不让他们再有接触。
不过泽栖平时也不是白学的,隔个三天两头还是会用他们教的术法偷溜进成思元的屋子里。
他一直在拖欠,明明一开始还夸下海口说过要带他出去的。
现在已经是祭祀的前夕了,再不走,成思元明天就会死在这里的。
而且不仅仅是死,死后也会得不到超生。
被濁洇拿了生魂的人,即使是死后也不得离开这里。
他这次不想再跟那些人演戏了,在找到成思元之前就直接放到了他们家门口看门的,打算直接带他跑出去。
但是他还忘了这海里的神明也能够看到这一切。
在路上的倾盆大雨便是祂降下的,祂当然不希望马上就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
这场突突如其来的大雨也惊扰了村民们——他们一直都对雨水很警惕。
濁洇顺势告诉了村民他们的去向,让村民去阻挠他们。
后来成思元摔倒跌入了一个水坑,濁洇也借机将他拉进来水里。
最后他还是没能逃过这场命运,死在了那场祭祀上。
在祭祀上他被灌了水银——就像传统的打生桩那样,但是知道被丢下水前他还吊着一口气没死。
他最终应该是被淹死的还是被毒死的,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被水淹没的窒息感混杂着内脏被侵蚀的疼痛感。
但是即使他已经死了,泽栖也还没有忘记以前轻飘飘地说出的那个约定。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他拼死把成思元的魂魄从濁洇手里给捞了出来,却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成思元死后一直没有去转世,一开始也只是因为这个执念。
他也想过要回去救泽栖出来,才会留在阴间做鬼差,为的是能够有朝一日去把泽栖也给捞出来。
但是他的尸体没能得到安葬,魂魄也在那时候因濁洇而受损,即便是成为了判官稳住了身形却也很快就丢失了过往的记忆。
他之隐约记得一些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到底是什么。
他还能依稀记得是为了某个人,但那是谁,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但也是这么一点儿的执着,他一直都没有去转世。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