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朱迪[刑侦]

　　贝多芬的《月光》演奏到了第三乐章，酒店套房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光之海洋，失去颜色的月光只能静静流淌在安静的卧房。

　　伊芙琳仰面躺在大床上，半敞着丝质衬衫的衣襟，雪伦的尸体还倒在门口。她的手指顺着肋骨间隙微微凹陷的地方往下滑动，产生微微麻痒。她每次在尸体边都会兴奋。
　　她熟悉自己的身体，就像熟悉每种枪的结构，每种枪支杀伤的性能各不相同，但是在身体里的感觉都差不多。今天她什么都没带，只好用上扣动扳机的手指。

　　她跟着音乐的节拍调整手速，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想象与朱迪的接吻。毫不在意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仿佛对方根本不值得注意。

　　露西娅蹲在雪伦的尸体边，对古典音乐和放荡的人声充耳不闻，她好奇地用刀尖轻戳尚且柔软温暖的肌肤，像一条狗用獠牙试探刚刚断气的猎物。伊芙琳上床之前让她把眼前的东西分成碎片，她抬起雪伦的胳膊，疯狂地撕咬拉扯，吐出零零碎碎的指节、耳朵、眼珠，一些无法凭牙齿突破的部分，就用上刀，砍到可以咬断的程度，再用牙齿继续。
　　当然，她并不知道雪伦就是自己的生母，露西娅没有人伦观念，她只知道伊芙琳是自己的主人，不管主人怎么改换面目，她都能辨认出来独特的气味。

　　伊芙琳并不总是带着露西娅，她这次带上只是觉得让女儿杀死母亲会很好玩。

　　“伊芙琳，你忘记汇报任务了。”
　　墙上的电视屏幕忽然亮起，一个昏暗的人影出现，声音也有明显的合成感。

　　伊芙琳烦躁地找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而它不厌其烦地弹出画面。

　　“啧。”她抹抹手，“烦死了。”

　　“下一个任务目标是诺拉·罗斯，相关资料已经发送给你。”
　　对方无机质的声音平静地下达命令。

　　伊芙琳把遥控器砸向屏幕，影像只是波动了一下。
　　“去你妈的，我才杀了雪伦，使唤狗都不带这么剥削。”
　　她大多时候都努力保持风度翩翩，对黑影除外，这个从不露面的家伙让她火大。

　　“你可以见到朱迪·哈恩。”

　　“什么时候？”伊芙琳一骨碌爬起来，去拿床头柜的手机。

　　“明晚。”

　　“好呀！”伊芙琳眉开眼笑。

　　“还有，你顺便处理一下阿比盖尔·克拉克。”

　　伊芙琳十分不满工作量增加，不过与朱迪见面相比，这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她本来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正好托公报私。
　　如果她死了，朱迪大概，不，一定会生气的。
　　“为什么要这两个人死？”

　　“诺拉·罗斯知道得太多了。”人影说道，祂顿了顿，“你以前不太过问理由。”

　　“你以前也不太停顿。”伊芙琳抱起胳膊。
　　要是以为她是个好打发的、脑子里只有杀人的女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阿比盖尔有什么值得你犹豫的？她对地狱狭间一无所知，完全是个局外人。”

　　“我认为她是个不安定因素，我们的清扫不能容忍任何变数，有必要将她事先排除。”

　　“那个戴眼镜的，叫什么来着……”

　　“希贝尔·亚当斯会由别的黑暗之子负责。”

　　伊芙琳仍旧摇头：“时间如此相近的谋杀，风险太大了。”

　　“我的首要目的是排除，你可以用其他手段。”

　　“好吧。”伊芙琳耸耸肩，心里有点惋惜。阿比盖尔逃过一劫了。趁此机会，她问出了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
　　“朱迪·哈恩明显是个更危险的因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她呢？”

　　机械音中掺杂了一丝嗜虐的快意：
　　“有比死亡更残酷的事情在等着她。”

　　“什么事？折磨？拷问？”

　　“绝望。”

　　留下这个单词，屏幕熄灭，除了露西娅大快朵颐的声音，漆黑的套房里一片寂静。

　　……

　　变色龙酒吧，周日晚十点。

　　酒吧经理汗流浃背地表示联络不上露西娅了，而雪伦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出现，她穿着照片上那件黑色风衣，朱迪立刻涌上一阵强烈的违和感。

　　雪伦端庄地坐下，将白金色的卷发拢到耳后，只要了一杯清水。

　　“真的很抱歉，格林女士。”经理在一边点头哈腰，“我们一直打不通露西娅的电话，已经派人到她登记的住址去看情况了，请您稍等片刻。”

　　雪伦颔首，目光转向对面：“罗斯小姐，我记得我们的合约早就结束了；哈恩小姐，请你解释一下。”

　　朱迪不答，倾身向前，推出从玛丽安那里拿到的照片。

　　雪伦眯起眼眸：“你们是有备而来。”

　　朱迪说道：“我是承接了你的委托没错，但不代表我要言听计从。在我拿出警员证之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里不是审讯室，少对我来那一套。”

　　“噢，当然，你随时可以走，可是那样真的好吗？”朱迪双手交握，很放松地靠在卡座上。希贝尔坐在稍远几排的位置监控形势，放在朱迪身上的录音和通讯设备早已打开，一有不对，她就能立刻启动酒吧的自动警报。

　　“打扰一下，格林女士，露西娅已经找到了。”经理不停地用手帕抹汗，“我们已经把她带过来了，但是那女孩怎么也不肯过来，只好让她在员工室等着。”他不停向雪伦使眼色，“既然格林女士一直是她的常客，或许你能让她走出房门。”

　　“我们都去。”朱迪霍然站起。

　　“那孩子有精神问题，很怕生，太多陌生人会适得其反。”经理说，“员工室就在舞台那边往里走到尽头。”

　　“那我去。”朱迪不等罗斯和希贝尔同意，跟着雪伦往酒吧深处走去，跟在她身后进了员工室，房门缓缓合上。

　　房间里灯火通明，一眼就可以望到全貌，没有任何人。

　　果然是陷阱。朱迪悚然。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她一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开门意味着把后背暴露给对方，她当机立断，拔出藏在腰间的手枪，掉转方向，用枪托往雪伦后颈袭去。

　　劲风掠过，雪伦在千钧一发之际低头避过，转身借势肘击，朱迪背后就是门，退无可退，干脆冒着风险往前扑去，胸上虽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道，痛得眼冒金星，却也重重地将对方按倒在化妆台上，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你是谁！”朱迪枪抵着她的额头，厉声喝问，随即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就在她愕然的刹那，伊芙琳膝盖一顶，把她抱摔在地，撞倒一排衣架，趁势扭转位置，掰着她的双手高举过顶，用全部的体重压着她，四条腿如藤蔓紧紧缠绕，身体之间毫无缝隙，彼此呼吸交织。

　　朱迪满面怒容地挣扎，闻到一股犹如腐烂樱桃蛋糕的糜香气味，对上那双燃烧着炽热情欲的双眸。她心里的郁结忽然畅快了。

　　——啊，原来她也一直想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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