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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州(五)
回到房间之后,林江辞缠着师兄问这问那,却发现师兄知道的事情也不算多。
“我是和你一起被师父捡到的,那个时候我也才刚刚产生意识不久,之前的事情全部忘记了。”师兄说。
林江辞的疑惑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多了更多疑问。
他长叹一口气,正想躺到床上,却在触碰到床之前的一瞬间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应该沾了不少浮灰,一下子腰腹用力,站直了身体,差点把自己往相反的方向甩在地上。
第二天早上,老柳过来敲门,说是药已经煎好了。林江辞跟着他过去取了药,带回来给孟行远。
老柳似乎对药材也有所了解,昨天帮着煎药,知晓这碗药里头都用了什么,“这药开得很重,你们一路奔波,身体是顶顶重要的,千万不要勉强。”
林江辞心中一跳,他并不了解药理,说:“我们会注意的,谢谢您。”
老柳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小心便是。”
老柳忙别的事情去了,徒留林江辞端着那碗黑黢黢的药回来。他敲开孟行远的房门,把药端了进去。
孟行远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相比昨天倒在地上时的状态,已经好太多了。林江辞心中稍安,将药放在桌上,看着孟行远一口一口喝完,才端着碗走了。
林江辞正要关上门,只见师兄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正要往孟行远的房间里走。
他手上端着个碗,一时间不知道是跟着进去,还是先去把碗放到厨房去。
“先进来吧,听完再过去放碗。”师兄说。
林江辞就回来了,顺便带上了门。
师兄开门见山地说:“可以解决,但是需要一些时间,我们或许需要在这边逗留一段时间,你能想办法和你叔父拖延一下吗?”
孟行远问:“大概需要多久?”
师兄说:“短的话十日,长的话一月有余。”
孟行远点了头,“好,交给我吧。”
师兄忽然又转向林江辞,“这个药需要每天服用,就交给你准备了。”
林江辞忽然觉得手上的碗重了不少,大概这就是责任的重量,“好的!”
林江辞找老柳学习了如何煎药,老柳一开始说没必要,熬药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但是林江辞一再坚持,说是希望能够照顾同行的友人,稍微做一点事情,尽一份心意。
老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江辞从此过上了每天煎药,送药,带回空碗的日子,但即使干了这些事情之后,他依然有许多空闲的时间,于是他就从师兄那里要书看,还专门要和魂魄有关系的典籍。
“这一类书最无聊枯燥,你过去一直不愿意看,这会儿怎么改了性子?这要是传回去让师父知道了,可不得笑你十天半个月的。”师兄忍俊不禁。
林江辞厚着脸皮抱走了书,假装自己听不懂师兄话语中的调侃,“哪有?我可爱看书了。”
小半个时辰后,林江辞的头差点摔在桌面上,好在某种对危险的感知让他及时醒了过来。林江辞重新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师兄确实很了解他,而且玩笑话中对于这类书的枯燥程度的描述丝毫没有夸张。林江辞平时看剑谱,都是图文并茂,更多东西在书本之外,需要靠领悟,而这些关于魂魄的书总是洋洋洒洒,不知从何处讲起,旁征博引,多用各种上古的说法,密密麻麻全是字,林江辞扫一眼就觉得头痛,一个个字看过去,别提有多痛苦了。
他煎熬地看了两个时辰,眼前的文字已经晃出重影,似乎随时可能飞脱书页,飘散在空中。林江辞看向师兄,他仍旧在伏案写写画画,不时翻阅典籍,看起来没有一点不耐烦。
林江辞心中十分震撼,他离开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过了一会儿,孟行远过来开了门,手上竟然也拿着一册书。
林江辞觉得这两人可真不愧是父子,竟然都能把这劳什子书看进脑袋里,实在厉害!
但是他既然已经打扰到了对方,不说两句话就走好像也显得有几分奇怪,于是林江辞问:“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出来晒晒太阳?今天阳光可好了。”
孟行远顺着林江辞的指向看去,天蓝蓝,草青青,天地间亮堂极了,确实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林江辞觑着孟行远的面色,怎么也看不出情愿的样子,心中几乎已经放弃了,只等着对方言辞简略地拒绝。
“好,我放一下书。”孟行远平静地说,转身往屋里走去。
要不是林江辞听清楚了孟行远说的话,这会儿他可能就顺手把门关上了。
“真的去吗?”林江辞小声嘀咕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孟行远把书册放在桌上,很快重新走出来,跟着林江辞一起走到了阳光下。
他们俩一个平日话就少,一个对于现在的情形难以置信,以至于这两人只是安静地并肩走着。
林江辞之前和师兄半夜偷偷摸摸在屋子上跳来跳去的时候,觉得孟府很小,但是真的在地面上寸寸走过的时候,小而别致的布局让府内景致曲折起伏,竟也经得住赏玩。
林江辞不懂那些亭台楼阁的布局,也不懂花花草草的讲究,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判断美丑,一时间应接不暇,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很大。
孟行远看向林江辞,其实他说不上想晒太阳,更何况他的身体状态光靠药物已经可以稳定,并不需要晒太阳。但是他没有和林江辞说,而是跟着走出来了。
其实这不符合他平时的习惯,但是那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产生了出去的念想。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很新鲜的感受。
孟行远顺着林江辞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开口,给他介绍起来。
林江辞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听得十分认真,还不时点头,示意孟行远,自己真的有在听。
孟行远心中微动,那点触动好像雪粒落在湖面上时荡开来的几不可见的涟漪,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林江辞忽然停下脚步,“啊,药应该差不多好了,我去端一下。”
孟行远点点头,“一起过去吧。”
林江辞说:“没事,你可以先回去,我盛好了拿回去给你,很快的!”
孟行远眼眸一垂,可能是因为背阳,看不出来面上是什么表情,但也比他平时要生动些,“顺路。”
林江辞刚刚逛来逛去,大有一种不知脚步往哪儿迈的轻飘感,这会儿重新环视四周,意识到孟行远所言非虚。
林江辞揪着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说:“哦,那就一起去吧,厨房那边还放了甜的零嘴,你要是觉得药太苦,可以吃一点。”
孟行远点点头。
这下好了,孟行远直接在厨房喝了药,林江辞既不用端药,也不用把碗带回厨房,就没别的事情了。
林江辞莫名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和孟行远亲近了一些。可是一旦看见孟行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切侥幸的猜测都会烟消云散。
他心中有两个小人儿左右互搏,一边说孟行远愿意出来和他晒太阳,这不是爱是什么?另一边说人家可能只是可怜你,这么点小事都要可怜巴巴地念着想着,你看他有正眼看你吗?
林江辞完全跟着孟行远走,自己则一点不看路,全程神游天外,放任心中两个小人儿继续吱哇乱叫。
路上,孟行远忽然停住了脚步,林江辞本就落后孟行远一点,在他的斜后方,稍一不注意,就撞上了孟行远的肩膀。
林江辞抬起头,看见孟家家主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勉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孟行远简单行了个礼,林江辞后知后觉地照办。
林江辞问:“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家主叹气,“最近城西的林子里出了点怪事,进去的人回来之后会昏迷两三日,醒来之后神情恍惚,仿佛大梦一场,再休养三五日,才能恢复神志,问起来,只说是见到了神仙,其他的一概不知。”
林江辞又问:“有出现什么后续的影响吗?”
“这……倒是没有,反而因为休息了几天,精神恢复得不错。”
林江辞皱起了眉,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奇怪,“有多少人昏迷过了?”
“约莫四五十,不少都是准备经由城西的林子,往别处去行商的商人,还有几个樵夫。”
孟行远问:“现在可有解决的方法?”
家主摇了摇头,又是唉声叹气。
“别说解决方法了,现在连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城里闹得人心惶惶……”
林江辞问:“昏迷的人一般都是什么时间到那边去的?”
“什么时间的都有,现在大家都已经不敢往那边去了。”
孟家家主似乎只是和他们倾诉一下,顺便提醒他们不要往那边去,“继续住着吧,我担心你们这个时间出去会遇上不测。”
林江辞谢过家主,看着他继续唉声叹气地走远。
“走吗?”孟行远问。
林江辞有些惊讶,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把打算去一趟的意图也写在了脸上,但是他明白孟行远应该确实是在问他要不要直接过去。
但林江辞面露迟疑:“你现在状态应该不太好,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过去探探情况?”
孟行远说:“没事,我觉得我可能有些头绪,带上我吧。”
林江辞问:“那我背你还是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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