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做丫鬟的日子

　　冬日渐渐到了，每日一出了房门，冷风就呼呼直往脸上刮，把人冻得格外清醒。

　　吴娘子给下人们重新发放了今年冬日的新衣，三等丫鬟依旧是豆绿色的，但是这棉衣里头芦花混杂着些许棉絮，穿上去还很是暖和的。

　　而且在大厨房里干活一点都不冷，里头基本上从早到晚都点着炭火烧热水和炖盅，加上人又多，所以叶锦芊觉得这冬天干活的日子还没那么难熬。

　　这会在大厨房院子里扫地的桃儿，缩着手脚甩着一串鼻涕，有些觉着这些日子里来大厨房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了。

　　二门上的于婆子一进门就问道：“芊儿丫头，今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自打安姨娘走了之后，叶锦芊就失去了给她做饭的机会，干脆开始火力全开，一门心思给自己唯一能掌厨的下人伙食上猛下功夫了。

　　天冷了以后，叶锦芊经常将主子们不爱吃的猪后腿上的肥肉剔下来，然后将白菜、豆腐和粉条放在大铁锅里面一起炖煮。没想到这一锅乱炖竟然格外受欢迎，旁的菜都不用做了，好多人都嚷着要吃这道菜。

　　于婆子爱吃，一向来得早，今儿也是第一个吃上的。滑溜溜的粉条浸满了汤汁，吸溜上一口，软滑入味，于婆子笑得眯眯眼。

　　她拉住叶锦芊的手道：“明儿我儿媳妇出月子，我要给她补补身子，你做些好吃的来，我明晚上叫我儿子来拿。”

　　旁边一个大老汉见状立即嚷道：“于婆子，你可来晚了啊，明儿的菜我早就订下了。”

　　于婆子一惊，也不理那老汉，连忙问：“都排到哪一日了？”

　　丹儿掏出一块木板上面画了些旁人都看不大懂的横横杠杠，而后对于婆子道：“最早的一天是二十八号了。”

　　“那就要那一天，丹儿丫头，你赶紧给我记上。”于婆子瞧着丹儿在上面画了一道杠，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林婆子瞧着这些外头院子里的人和叶锦芊交好就来气，她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啊？上一回她出去和前院的几个老相好打牌吃酒，人家说起大厨房都知道“芊儿”这个名字了。

　　她林婆子还等着接张妈妈的班呢！

　　林婆子凑到张妈妈身边嚼舌根，“张妈妈，你看这芊儿几个人把大厨房当什么地方呢，整天整得乌烟瘴气，来往的人进进出出的其他人还怎么干活啊。”

　　张妈妈不是没瞧见叶锦芊这一阵子的火爆人气，可是……这到手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啊！

　　原先吴娘子给大厨房定下了规矩，可以私下里给下人们做吃食，但是这肉钱菜钱、油盐酱醋和柴火钱都得自己出了。叶锦芊不仅出了这部分钱，还特地拿出自己赚的一成，孝敬给了三位妈妈。

　　前几个月的这笔钱，张妈妈和程妈妈还不大瞧得上眼，随着后来来大厨房找叶锦芊做菜的人越来越多，这笔钱就也随之越来越多。

　　张妈妈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叶锦芊吧，但是也不能跟这到手的银子过不去吧。

　　张妈妈想着，反正这大厨房的事情还是自己说了算，这一群新入府的小丫鬟再能干不也得还是把自己赚的钱分自己一部分吗？

　　所以对着林婆子，张妈妈板着脸道：“干你的活去！少在背后生事。”

　　林婆子愣了愣，然后涨着泛红的脸皮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直到冬至前，叶锦芊一直如此忙碌，虽说是比旁人辛苦了些，但是好歹入账了不少钱。

　　至于上回和红绣谈论的事情，叶锦芊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是继续待在大厨房等待一个翻身出头的日子，还是使点银钱去主子们的院子里干活。后来索性也就不想了，反正不管到哪去，银子总是不嫌少的，先专心赚钱吧。

　　冬至这一天是个大日子，一大早的，府里的主子们就都庄严肃穆地去祠堂里祭祖去了。

　　而大厨房里在煮饺子，因着是给全府主子的吃食，张妈妈一大早就忙个不停。一连串下来，做了十几种口味，好几种形状的饺子。

　　就连叶锦芊自己都不知道一盘饺子还能有这么多花样，也没想到张妈妈竟然会这么多。吃惊之余，叶锦芊又开始偷师了。

　　过不了一会，丹儿过来跟叶锦芊说小话，“这几日我怎么在外头听着，林婆子四处跟人说，自己也开始给人做菜，让她们都去捧场呢。”

　　林婆子给张妈妈打了很多年的下手，虽然被张妈妈压着没什么机会做菜，但是这手艺想来肯定也是不错的。

　　叶锦芊对于这事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毕竟从前这大厨房也只有李妈妈一个人给旁人烧小灶赚钱，可从来没有人和李妈妈打擂台啊？

　　丹儿撇撇嘴道：“还不是那些人瞧你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怵你呗。”

　　“那张妈妈那边怎么说的啊？”

　　“张妈妈还能怎么说，要是不让林婆子干这个活，她还不得嚷嚷个没完，她那嘴那么烦。”

　　叶锦芊心想，那时候虽说是李妈妈选中了自己来做下人伙食，后来也甘愿退居二线把这个赚钱的机会也让给了自己，可到底是跳过了这大厨房里面几个二等婆子。当时自己只顾着高兴，说不定就忽略了这些人背后的说嘴。

　　而且那个时候这给其他人做菜的活还没有那么挣钱，如今林婆子也要在大厨房干这个，其实想来想去也没办法。

　　叶锦芊只能道：“那就让她做呗，张妈妈都同意了，咱们又不能不让她干。”

　　林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各房各院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这几日她铆足了劲，到处溜达和人闲聊，把自己要在大厨房做菜赚钱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曹大姐到时候你领着你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来，我给你们优惠。”

　　“她潘婶，咱们俩当年可是一起进府的啊，你要是想吃炒菜了，可得来找我啊。”

　　有人不长眼地问起原先在大厨房里给人做饭的叶锦芊还做不做了，林婆子面上有些不高兴，斜着眼嘟囔哼道：“她啊，你管她还做不做呢，我上哪知道去。再说我林婆子的手艺你都信不过啊？”

　　林婆子凭借着自己碎嘴子的功夫，一连几日跑遍了府里大半个地方，给自己的生意打了个充足的广告。

　　等到选了个良辰吉日开张，满怀希望的林婆子这一日早早就来了大厨房。

　　早上下人们过来吃早饭的时候，林婆子就等着有人来预定呢。好半晌没有人找，林婆子就过去目光灼灼地盯着还在喝粥的曹婆子，不停地在那假咳嗽。

　　曹婆子想起来了，于是当着好多人的面，大声道：“林婆子，你今儿中午是不是有空？我想着加个餐，你做碗卤肉饭我吃吧。”

　　“有空有空，怎么没空呢。”林婆子高兴，还是自己的老姐妹够意思，知道自己做卤肉饭最拿手了。“那你今儿中午就过来，我保管你吃得满嘴流油。”

　　两人尴尬地大声笑了一阵，把众人瞧得摸不着头脑，这两人整这么大声响出来干啥呢。

　　中午林婆子将自己手上的活计干完，立刻就占了叶锦芊常用的那口灶着手准备做卤肉饭了。

　　叶锦芊瞧着林婆子叮叮当当摆了一灶台的东西，也没好意思开口，拿着自己的食材去了旁边。

　　正巧今儿叶锦芊做的是打卤面，这是秦娘子院中一个小丫鬟点的菜。

　　叶锦芊和林婆子一人占据着一个灶台，都拿着一块五花肉在手起刀落地齐刷刷切着。

　　大厨房其余收拾的人瞧见了，“这两人是在打擂台吗这是？”

　　此话一出，立即有好事者纠集众人小声嚷嚷道：“打赌吗打赌吗？我来做庄家。”

　　张妈妈在一旁并没有说话，于是大家就都兴奋起来，大厨房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不一会人人都参与了进去。

　　这做庄家的人给大家分析道：“这林婆子虽然从前不咋在大厨房做菜，可是打了不少年的下手了，就是眼睛看着学都学会了吧。”

　　有些人心动了，但是又有些犹豫。“毕竟咱们都没怎么吃过林婆子做的菜啊？”

　　那庄家咽了口唾沫又道：“这芊儿虽然进大厨房干活的日子短，但是这步子迈得大啊，这下人伙食做得有模有样的。”

　　许多人听了不由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来来来，赶紧下注了，买定离手啊！”庄家分析完毕，吆喝众人赶快决定，“待会那边菜都出锅了，你们还没想好呢！”

　　当然除了对于两人厨艺的考虑，大厨房众人这会必然是带上了个人感情色彩的，别看这是个赌局但是这里面都是人情世故。

　　跟林婆子一起干活多年的那几个婆子，一股脑的把钱都投到了林婆子那边，一边向其他人游说：“林婆子平日里待你们可不薄啊。”

　　有几个脸皮薄胆子小的小丫头于是也压了林婆子。

　　叶锦芊这边也有人看好，丹儿和柳儿首先就毫不犹豫地放上了几十个铜板。眼瞅着两人两边的钱不相上下，互相咬得很紧，丹儿对着犹犹豫豫的桃儿、梨儿和杏儿三个果子怒目而视，于是叶锦芊这边又多了一把铜板。

　　随着大部分人都决定好了，庄家把两边的铜板归拢归拢，可以瞧得出来林婆子还是比叶锦芊稍微多一些的。

　　丹儿不服气地哼道：“这群没品味的人待会就等着输钱吧。”

　　叶锦芊和林婆子那边忙忙碌碌做菜中，只知道后头吵吵闹闹的说话声，还完全不知道围绕着自己的一场赌局已经做好了。

　　叶锦芊做好了浇头，揉好了面，三两下就将银丝般的面条放入锅中煮了起来。那头林婆子也将米饭蒸上了。

　　两人再一回头，那庄家就激动地跑过来通知道：“待会你俩做好了，记得多分成几份啊，三位妈妈都答应来做评委了！”

　　叶锦芊和林婆子一头雾水，“什么评委？”

　　而两人的亲友团以丹儿、柳儿和另外几个婆子为首，也都冲上来拉着自家的选手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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