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

　　“明天天气预报是不是播报有雨？”
　　不远处气质优雅的老太太悠闲坐在帐篷前面的软垫子上，看着老先生佝偻着腰煮着绿茶。
　　老先生仔细把茶杯洗干净，倒上茶水递给老太太:“没看天气预报。”
　　老太太接过茶，叹气道:“这也没拿伞，明天下雨咱们两个还得麻烦孩子们来接。”
　　老先生温柔搂住她的肩膀:“下雨我们明天就再住一晚上，雨天和你在一起郊游也很浪漫。”
　　程柳利落的熄灭了碳火，随手接过崔雪原递过来的保鲜膜把烤好的串和新鲜食材全都一一覆盖好，生怕沾染上飞虫明天早上没有饭吃了，“也没带冰袋，一个晚上应该不能坏掉吧？”
　　“放这里吧。”
　　不知道刚跑去帐篷找什么东西的许幼戈小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不大不小的保温箱。
　　“幼戈可以啊，还有冰袋。这下好了，可以安心睡觉了。”
　　沈游扛过泡沫箱递给程柳，半蹲下来和程柳一起把剩下的食物往泡沫箱子里运。
　　许幼戈见崔雪原手里攥着的包装袋，杏眼微眯:“垃圾桶刚刚被垃圾车运走了，先扔我垃圾袋里吧，等垃圾桶回来了再丢进去。”
　　崔雪原嗯了声，把包装袋扔进许幼戈的垃圾袋，自己顺手接了过去，许幼戈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有些蒙圈，发顶茶粟色卷发颤了两下。
　　“天色不早了，开始有小虫子了，咱们各自进帐篷吧。”
　　“幼戈你没问题吧？”
　　程柳突然转身叫住欲要很上崔雪原步伐的许幼戈。
　　许幼戈迷茫啊了声，道:“我能有什么问题，晚安。”
　　“晚安，记得锁好帐篷门幼戈，晚安崔学神。”
　　光影明灭中，崔雪原脚步微顿，淡淡的瞥了嬉皮笑脸的程柳一眼。
　　帐篷自带的灯很昏黄，莫名其妙营织了诡异的暧昧禁忌感，其实情侣在这种环境里会更适合相处，许幼戈不由自主的想。
　　许幼戈其实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人在陌生的空间里过夜，无论是在京市还是在出租房，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空间里呼吸。
　　身边的人是和他相处了不算短的崔雪原，现在他并没有排斥感，相反他还挺喜欢这种和朋友们一起拥抱静谧。
　　感受着耳边细细碎碎的欢笑声好像一切的痛苦和烦躁都静止不动了，装进脑子不久的知识也暂时被封存压实。
　　崔雪原把双手搭在腰间习惯像往常一样脱掉外衣休憩，衣服卷到胸腔下面手一顿，突然想起来今夜不同于往日，他身旁还有一个许幼戈，崔雪原的动作戛然而止。
　　并不是害羞。
　　他还不太适应和另外一个男生睡一起，尽管是他的同桌。
　　“怎么不脱了。”
　　许幼戈用双手微微撑着身体，杏眼看着崔雪原很真诚，其实在昏暗里他视力很好，在微光中可以清晰看清楚崔雪原腹部匀称结实的腹肌。
　　没想到崔雪原看起来高瘦还挺有这么多腹肌，他是什么时候锻炼出来的？
　　程柳说崔雪原经常熬夜刷题，在这么紧实的作息下他还能保持身体自律，抚着自己平坦宣软的腹部，许幼戈对崔雪原的佩服又高了一层。
　　看着崔雪原也不像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许幼戈还是微微转过了头:“你脱吧，我不看你，真的。”
　　崔雪原嗓音很淡:“关灯脱。”
　　许幼戈眨巴了下杏眼，乖巧的拉下了灯。
　　帐篷内霎时间昏暗下来，徒留帐篷外路灯透过的亮光让他们两个在黑暗里不至于摸瞎，许幼戈侧过脸只能看见崔雪原端坐在一旁的的黑色轮廓，看不清五官。
　　崔雪原平常从不扭捏，但是面对许幼戈他做的有些举动总是忍不住下意识避开他，而且就像刚才耳垂的滚烫欺骗不了自己，他解了无数的金融和奥数题目唯独在这小小的地方上犯了难。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天黑了，你可以脱衣服了。”
　　静谧中少年的嗓音轻又缓，崔雪原嗯了声，利落脱下身上的外衣，徒留里面浅薄的里衣。
　　秋天露头，昼夜温差变大，夜晚有些寒凉很容易感冒，许幼戈没脱完全，只留下浅薄的睡衣，裸露在空气的四肢在黑暗中白的反光。
　　四周静谧无言，只有微弱的几声蝉鸣代表着还有生物不想入睡。
　　许幼戈瞪着帐篷顶毫无睡意，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摸索着旁边的崔雪原:“崔雪原，你睡着了吗？”
　　感受到腰部附近逐渐增加的温度，崔雪原眸色更清醒了些，他下意识挡住许幼戈作恶的手，哑声道:“没有。”
　　帐篷保暖性还是很好的，身旁的人扑腾几下才安分下来，他这边的被子又重了不少。崔雪原叹了口气，把被子又往许幼戈那边送了一截，淡声道:“别踢被子，小心着凉。”
　　许幼戈乖巧应了声，侧身朝着崔雪原那边靠近了一些。
　　昏暗中好像可以听见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心跳，身旁人呼吸热而浅，扫的他脖子有些痒，胳膊被抱的紧，崔雪原喉结滚动了下:“许幼戈。”
　　许幼戈迷茫嗯了声。
　　“你睡觉一直这么不老实吗？”
　　许幼戈下意识抬头，茶粟色卷发扫过崔雪原的下巴，他闻言非但没撒开崔雪原的胳膊反而抱的更严实了，黑暗中他神情无辜:“我很老实的，我怀里没有抱枕有些失眠，我抱一会睡着了就不烦你了。”
　　不知道崔雪原信没信他，许幼戈觉得自己编的理由很合理。
　　许幼戈最近确实因为孤独感睡眠不太好，奇怪的是凑近崔雪原闻着他身上那那股清新的薄荷香感觉自己的眼皮会打架。
　　崔雪原应该没有洁癖吧，有洁癖就不会同意让他抱他胳膊了，许幼戈心想。
　　崔雪原敏锐的在少年理直气壮的软声中听出了疲惫和商量，他抽胳膊的动作卡在半路一动不动，竟然就这样依着许幼戈的意愿乖乖当了一个人形抱枕。
　　崔雪原语气有些不明所以:“只准抱胳膊。”
　　许幼戈闻言轻声应了声，又把自己往崔雪原那边送了送，清隽眉眼安静舒展。
　　帐篷里又响起许幼戈略微带着困意的声音。
　　“崔雪原，你一个人的时候会孤单吗？”
　　听程柳说他转来这里之前崔雪原一直是一个人待在教室后角落，万年不变的没有同桌。
　　崔雪原一愣，少年许久没出声他还以为许幼戈终于睡着了。
　　胳膊维持着一个姿势难免有些酸涩，崔雪原没挪动一下，躺的板正又僵硬。
　　听见许幼戈的话他清隽眉眼低垂下来，心脏一窒，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压抑着心底的不清不楚，崔雪原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自从崔雪原稳坐自己抢夺过去的交椅之后，身边人都羡慕他如此独立强大，质疑为难也变成了奉承和亲近，但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累不累，会不会孤独。
　　许幼戈许久没听见崔雪原回他，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两个人理解的孤单不相同，许幼戈单纯的认为崔雪原没有同桌会孤单。
　　崔雪原敛眉，忤逆着事实违背了他自己，黑暗中许幼戈听见他沙哑着嗓音道:“不孤单。”
　　许幼戈抬头看向昏暗中崔雪原优越又有些沉寂的侧脸剪影，崔雪原没说实话。
　　由于身体原因，许幼戈一直对人的情绪极其敏感，现在他明显感受到了崔雪原在撒谎。
　　许幼戈没反驳崔雪原，只是费力的张开胳膊把崔雪原虚抱进了怀里，似乎这样就可以安抚少年此刻那颗有些混乱迷茫的心脏。
　　突如其来的清香味笼罩了他，崔雪原无奈哑声道:“许幼戈，你在干嘛？”
　　许幼戈趁着夜色摸了摸崔雪原的黑发:“安慰你。”
　　崔雪原强势拦下许幼戈乱抱的手把人扣在了地上，耳垂滚烫，嗓音哑的不行:“别乱动，男生和男生之间也要保持距离。”
　　许幼戈顺着他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不出三秒后又凑近了过来，软声道:“晚安。”
　　“晚安。”
　　晚安许幼戈，崔雪原在心里想。
　　崔雪原看着高瘦一身肌肉，他力气很大，许幼戈在不服反扣中渐渐疲惫困倦失去了意识。
　　杨菀拿到卡之后就没有再回过许幼戈的消息，许幼戈没有多想，妈妈总归不会骗他的。
　　许幼戈来到教室的时候，教室的灯已经开了，崔雪原坐在那里刷着题。
　　高中生活不易，只是隔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桌子上的语数英物理化试卷已经垒成山了。
　　听见动静，崔雪原抬头看他:“来了。”
　　许幼戈:“来了。”
　　许幼戈环绕四周发现教室的人寥寥无几，住宿生也才刚刚起床还没有下楼，他问他:“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早？”
　　崔雪原嗓音中掩盖着倦怠:“在家没事干。”
　　崔雪原心想总不能说自己一晚上没回去，将就在教室睡的，容易引起其他同学焦虑。
　　许幼戈倚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领，开始翻阅试卷，发现这些题目自己看着还不算头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试卷没了恐惧只有战斗的兴奋感。
　　崔雪原单手撑着下巴，低垂眉眼神情自若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熬夜了。”
　　许幼戈刷题的手没停:“不是熬夜，是通宵。”
　　崔雪原一愣:“……”
　　许幼戈最近给他一种感觉，有种被关在冷宫里疯了的战斗感。
　　这几个晚上许幼戈为了搞懂几个知识点通宵到凌晨三点半，黑眼圈也重了不少，他基础不是很好只能背后补学，现在大脑总算通透很多，看见题目也能立刻联想到用什么知识点，做题步骤该怎么写。
　　跟着崔雪原学习，果然事半功倍，许幼戈心想。
　　“你们两个内卷是吧？”
　　程柳一进门就看见崔雪原和许幼戈凑一起刷试卷，看见自己桌子上那一沓非常头疼。
　　“沈游呢？”许幼戈问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外面的天是越来越凉爽了。
　　程柳脱下书包，拉开椅子翘着二郎腿倚靠在靠背上，舒适的长叹一口气:“他啊，非要吃居民楼下那碗馄饨，太火爆了，他倒霉，去了刚好卖完了，沈游不信邪和那馄饨杠上了，现包现煮估计得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沈游喜欢迟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被罚站也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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