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重生

　　“你就是周轩那个兔崽子的老板吧，”周轩的眼皮一跳，抬头便看见男人一身酒气，红得像个烂番茄站在收银台那，“我是他老子，工资拿给我，快点。”
　　他会怎么看我，周轩的心跳加快，生出一种隐秘的刺激感，面上不改，在书架那漫不经心地整理书籍。
　　宋青岩没有理睬，稳稳当当坐在位置上查阅文献。书斋仅剩的一位客人见势不妙，悄无声息地挪向外面。
　　三
　　二
　　一
　　轰——哗啦——
　　周大勇对木柜用力一堆，里面的东西叮呤哐啷碎了一地。奶油混杂着茶水在地板上漫延，弯弯绕绕，像蛇类向周大勇爬去。
　　那双浅色的眸子盯得他心里发毛，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
　　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他抄起桌上的花瓶要往宋青岩头上砸去，在半空中又被迫停下来——一只手稳稳握住花瓶，那双眼像蛇一样锁死他。
　　“您儿子的工资早就提前预支了，”宋青岩将周大勇摁住，他看了眼周轩，脸上找不到愠怒与责备，“这么大个人还不会挣钱养家，要靠儿子过活，不太合适。”
　　周大勇酒终于醒了，他回想那个昏暗的小巷里，几个身穿黑袍的人操纵着一个男人，男人的嘴如黑漆漆的深渊，深渊吞噬了所有的惨叫。
　　一刀，两刀，三刀……
　　男人拿着刀捅死了周边的同伴，最后绝望地抹向自己的脖子。
　　黑袍下的饰品，好像就是这个十字架。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周大勇在宋青岩和周轩不解的目光下，失心疯地跑出去。
　　“对不起。”周轩在将店面收拾干净，准备下班时跑过来向宋青岩道歉。
　　宋青岩揉揉他的脑袋:
　　“这个月工资，扣二百。上大学就好了，对了，拿了哪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K大，药理学。”
　　黄昏最后一抹光被抽去，天气像一摊打翻的奶油般闷腻黏糊，路上的灯一闪一闪，发出嗞嗞声。阴影像座大山，周轩几乎是驼背走回家门。
　　空空如也的酒瓶们躺在地上，推门时发出的吱吱呀呀声并没有扰乱鼾声。桌上放着凉透的饭菜，苍蝇在空气中打转，女孩从泛黄的窗帘那拉开一条缝，小心打探外边。
　　“哥，你回来啦。”她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慢慢走出来，扑到周轩怀里。
　　周轩变戏法似的拿出小盒巧克力饼干，递给妹妹:
　　“嗯，一一，妈妈呢？”
　　“妈妈出去了，”周一一盯着饼干，咽下口水，悄声回答，“哥哥可不可以不和妈妈吵架，一一会乖乖的，好不好？”
　　周轩没有回答，他将妹妹哄睡着后，在餐桌那坐着。
　　“想好时间了吗？”
　　屏幕亮了一下，周轩想起妹妹恬静的睡颜，在手机上打打删删。
　　十一点半，母亲回来了，她面色枯槁，头发灰白，看不出才四十六岁。
　　“你把我兼职的地方告诉他了。”周轩语气笃定，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是你爸，你们有血缘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怕惊醒什么可怕的恶魔，“大家都这么过来的。”
　　“我成年了，可以自己打工养活我和一一，求你和他离婚吧，妈妈。”
　　“不行！”母亲的声音像被扼住喉咙的濒死的鸡，陡然拔高又降下，“离婚了周围人怎么看我，你爸以前不这样的，他是个好人，他还给我改了名，我以前叫蒋招弟……”
　　周轩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那是奶奶给你改的！奶奶给你改成兰芬的！她被泥潭困了一辈子也出不去，她想我们可以出去！”
　　“小点声，别吵着你爸困觉，”蒋兰芬吓了一跳，看见周大勇还在无知无觉地打鼾才放心，“你奶奶一个婆娘，哪有那个权力。不讲了，不讲了，就这样了，死我也是老周家的鬼。”
　　蒋兰芬捂着耳朵跑到房间里去了，周轩看着屏幕良久，最后发送消息:
　　郭叔叔，明天上午吧，他就在老地方晃。
　　好。
　　啊——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一辆汽车辗轧过周大勇的身体，直挺挺撞向一旁的电线杆。
　　司机和受害人当场死亡。
　　郭玉清的线索随着事故断开，周轩工作时突然抬头，一只白鸽掠过，为他带来一整天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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