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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
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之后纪桑和顾青越没再说过话。如果他不主动发消息，对方似乎也绝不会找他。
夜间，纪桑板着脸，拎起洗漱篮和毛巾走向有些偏僻的浴室。
洗完澡，纪桑穿好衣服，回头拿东西时，突然发现门把上有个洞。
这浴室的门已经被大家吐槽了两天，整扇门由薄木片钉成，用手一掰就能裂开，门把手处早已破损。之前就有人开玩笑说，要是Alpha动作大点，都能直接把门敲破。村长曾保证已买好材料，会尽快换成铁门。
纪桑盯着那个洞，隐隐感到不安，前就有这么大吗？
他弯下腰，透过洞口向外望去，竟直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吓得向后一退，撞上了淋浴开关，冷水瞬间浇湿了他的头发和身子。他急忙关掉水，一脚踹向木门。
嘭的一声，门裂开了。
门外的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没站稳跌坐在地。纪桑喘着粗气，抓起自己的东西警惕地看去。那人面颊凹陷、衣衫褴褛，神情恍惚，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接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飘来。
纪桑叹了口气，捡起石头朝对方砸去。被偷看洗澡的愤怒让他难以平息，砸一下还不解气，他甚至想上前踹几脚。谁知那人突然站起身，猛地向他冲来。
纪桑顿感不妙，转身向前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离开这里求救，独自面对一个醉汉太危险了。
可当他拎着篮子往宿舍方向跑时，竟又被两个浑身酒气的醉汉拦住了去路。
他立即捂住口鼻，仔细观察后发现是两个Beta，才稍稍放下手。身后的醉汉冲那两人喊了句方言，三人随即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大笑。
纪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和笑声中察觉到了危险。被三个醉汉包围，该怎么脱身？
他瞥见浴室旁堆着一整块铁皮，那是村长买来准备明天换门的材料。纪桑从篮子里掏出沐浴露，用力朝铁皮砸去。
哐——！
一声巨响在夜空中回荡，余音缭绕。
不知这声音够不够大、能不能引人过来，宿舍离这儿毕竟有段距离。
那三人也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呆愣原地。酒精让他们的反应变得迟钝，纪桑趁机想从旁绕开逃跑，却突然被人拦腰抱住。
酒臭味包裹住他，他强忍着恶心，用指甲狠狠抠进对方皮肉里。那人惨叫一声松了手，可另外两人立刻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
Omega天生力气小、体重轻，这无法改变的现实让纪桑感到一阵绝望。他毫无反抗之力，整个人被架在半空。
他望向远处的鸡棚，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篮子抛了过去。受惊的鸡群在棚内扑腾乱飞，发出咯咯惊叫，引得周围的家犬野狗也狂吠起来。
纪桑闭眼喘了口气，心想这总行了吧？他手上已没什么可扔的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狗叫声显然也吓到了那三人，他们手一松，纪桑直接摔在地上。他顾不上后背的疼痛，立刻起身，朝最近那人的裆下狠狠踹了一脚。
就在对方即将反击时，终于有人赶来了。
赶来的Omega们看到眼前景象失声惊叫，Alpha们则上前钳制住三个醉汉，另有几人快步回去报信。
纪桑颤巍巍地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望向被压在地上嗷嗷叫的三人，目光冰冷漠然。
刘思昭从不远处跑来，他只披了条毛毯趿着拖鞋，一把抱住纪桑的肩膀，将头埋在他颈间低声抽泣起来。
纪桑心里终于安定些许，眼眶也有些发酸。他想帮对方擦眼泪，但满手是灰，只好用头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脑袋。
很快，张主任、村长和校长全都赶来了。
村长上前狠狠踹了那三人几脚，用方言厉声咒骂，校长则跑来连连鞠躬道歉。
纪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村长把那三人拽起来又训斥了一顿。
“（还要不要脸！人家是城里来帮忙的！看看你们干的是什么事！）”校长指着几人鼻子骂道。
其中一名醉汉满脸不服，一张嘴全是酒臭：“（他是我媳妇儿！是城里发来的媳妇儿！）”
话音一落，另外两人也醉醺醺地跟着喊：“（发媳妇！发媳妇儿！）”
“（操！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校长听得额头冒汗，抬手擦了擦，惴惴地瞥向一旁的纪桑。那张漂亮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此时浴室前的空地上围满了人，大家对此事表现出强烈不满，尤其是Omega们，几个当场哭了起来。
纪桑此时又累又冷，身上黏腻不堪。好几个Alpha跑过来安慰他，他却只是轻蹙眉头闭上眼，只觉得嘈杂。
“嘿！哥们，醒醒！”
顾青越在睡梦中感觉被人不停摇晃，一睁眼，就看见好几个同事围在他床边。
“天啊你总算醒了，怎么睡这么死！出事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吃了安眠药，药效还没完全退，被强行唤醒后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他声音虚浮地问：“怎么了？”
“有几个村民偷看纪桑洗澡，还想猥亵他，卧槽，太恶心了！”
“什么！”
顾青越瞬间惊醒，坐起身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不顾晕眩掀开被子下床，因药效步子有些不稳，抓起一件外套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纪桑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晚上还能睡着吗？会不会做噩梦？
他想跑快些，脚下却像踩着棉花，脑袋也昏沉不清。
赶到浴室时他已气喘吁吁，眼前一片混乱。他扶住一旁栏杆，穿过人群，终于在角落看到了纪桑，立刻迈步走了过去。
“纪桑。”他走到对方面前，急得甚至没站稳，险些栽到对方身上。他喘着气，迅速将外套披在纪桑肩上。
“顾青越……”纪桑唤他的一声带着颤音，委屈极了。顾青越只觉得心被揪住，一阵阵抽痛。
纪桑本就发红的眼眶瞬间湿润。他头发未干，领口湿漉漉的，白皙的脸上沾了几道灰痕，颈间还蹭着泥土。他看向顾青越的眼神带着责怪，却又满溢依赖。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青越混沌的头脑完全忘记了什么AO之别。他用拇指温柔擦去对方脸上的灰，又轻轻拍掉脖子上的泥。
接着，未经同意地，他直接将对方揽入怀中。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微微发抖，顾青越抬手轻抚他的后脑，语气依旧虚软，却无尽温柔：“没事了，别怕，我在。”
纪桑本来不想哭，却实在忍不住。他压抑着哭声，抽噎得微弱而克制，而这强忍的哽咽只会让人更加心疼，他被抱得更紧。
很快，却听见旁边突然“哇呀呀”的一声——
纪桑从顾青越怀里抬起头，看到一旁的刘思昭冲上前，朝着那三个醉汉踹了一脚，结果踹歪了，还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幸好被旁边几人接住才没摔个结实。
纪桑忍不住破涕为笑，他抹了抹脸，看见顾青越正看着自己，他眼睛湿漉漉的，嘴微微撇着：“你怎么才来啊。”
“抱歉，我睡得太沉了。”顾青越低下头，语带诚恳。
“那你睡得也太死了。”
“下次一定不会了。”
周围人声嘈杂，夹杂着村长的安抚和众人的不满。
顾青越回头瞥了那三人一眼。
他们身材矮小、佝偻着背，站得东倒西歪，稀疏的头发乱糟糟贴在头皮上，仿佛许久未洗。他蹙紧眉头，目光如利剑般直刺过去，眼中仿佛有火苗随时喷涌。
“顾青越。”
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顾青越回过头，眼神又恢复成一贯的柔和。
“我的手脏了。”纪桑伸出沾满灰尘的手掌，抬起眼皮看他，很娇气的模样。
他语气里透着不满，却又仿佛藏着别的情绪，让顾青越有些读不懂，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整个人轻飘飘的，或许仍是安眠药的作用太大了。
顾青越着急地摸了摸身上和口袋，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他索性伸出自己的手臂：“擦这上面吧。”
其实纪桑在对方衣领歪斜，穿着拖鞋还头发凌乱的模样时，纪桑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也决定不再计较白天那人莫名其妙的冷淡。
他望着对方洁白的睡衣袖子，手悬在半空没有动作。谁知顾青越却直接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袖子上擦了擦。双手交叠，他温热的掌心贴着纪桑的手背，几乎是瞬间，纪桑的脸红了起来。
“好了。”干净的素色睡衣上立刻落下一片灰渍。
月光下，纪桑嘴角微微勾起，垂着的某种闪着细碎的银光。
浴室没了门，后面的人自然也没法洗澡。这么一闹，大家也都累了，渐渐散去。
纪桑简单地用毛巾擦了擦身子。回去后，刘思昭吵着要和他一起睡，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宿舍的床格外窄小，但勉强挤得下两个Omega。纪桑听着耳边传来温热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经历了今晚的事，他确实有些后怕，一闭上眼，那三人狰狞的笑容就在脑海中浮现。
他忍不住抱紧身旁早已酣睡，甚至打起轻鼾的刘思昭，又忍不住回想顾青越方才写满疼惜与紧张的神情……
他悄悄抿了抿唇。
顾青越，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
他的目光落向挂在椅背上的那件黑色外套，又一次回味起那个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拥抱。
顾青越对谁都是一副客气绅士的模样，边界感强又冷静克制。他总觉得，顾青越对待他的方式似乎与别人不同，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得更轻一些。
顾青越会喜欢他吗？
想到这里，纪桑忽然有些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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