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刺梨

　　歪比巴bo/著

　　因为是整数周年校庆，申大办的很隆重。
　　兄弟院校纷纷发来贺电。

　　其中就包括李李就读过的卿云大学。

　　傍晚，李李下班打车去申大接傅文华。
　　等在门口时碰见曾经带过自己的辅导员。

　　寒暄过后，李李好奇盯住她背包上硕大的申大校徽，问：“导员，你从卿大跳槽了？”

　　“说什么呢。”辅导员哭笑不得，“我跟院长一起过来参加申大校庆，这是他们送的。”

　　多亏院长有事先行一步。
　　不然听见两人对话，回去肯定要给她补上一节思想政治课。

　　辅导员前后张望一圈，见李李身边没有旁人，很自然地问：“在等你老公？”

　　她和江月白结婚领证的消息一直公开可查。
　　身边老师同学无一不知。

　　尤其是她。
　　作为新晋辅导员，对李李刚到年龄就领证这事儿印象非常深刻。

　　那时候她就很好奇。
　　两人一个在申大，一个在卿大，到底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今天是立冬日。
　　气温又往下降了两度。

　　李李穿了件深灰色大衣，里面是羊毛开衫和半裙。
　　风从衣摆下灌进来。

　　她低头，用衣服裹住自己，感受到一点暖意后，才慢吞吞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辅导员睁大眼睛，始料未及。
　　他们俩在学校里就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甚至还有爱情选修课老师以他们为蓝本，做了课件来鼓励学生早谈恋爱早结婚。

　　结果他们早就离婚了？

　　李李默默立起衣领，把自己又裹紧了些：“就毕业答辩那会儿。”

　　“难怪你突然改主意要去国外读书。”辅导员顺着她的话复盘，“原来是因为感情上出了问题。”
　　想到李李原本是班上第一个拿到工作offer的人，她双手叉腰，愤愤道：“我就说嘛，太早结婚磨难多。”

　　事到如今，李李只有点头附和。

　　辅导员出校门前在软件上叫了车，两人闲聊的时间，司机刚好抵达。
　　她有些心疼地拍拍李李肩膀，安慰说：“别灰心，擦亮眼睛向前看，还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更好的人。
　　李李垂眸淡淡笑了下。

　　或许会更好。
　　但很难说会比从前更喜欢。

　　目送辅导员上车离开后，李李回身继续等人。

　　忽然经过的冷风吹乱了她长发。
　　视线被一束束斜影挡住。

　　李李抬手将长发从眼前拨开，别至耳后。

　　再抬眼时。
　　她意外看见了站在人群对面的江月白。

　　西装笔挺，背影颀长。平日放下来的碎发全部梳了上去，露出清晰的五官，脸上笑意自信从容，比初见时沉稳了许多。

　　路过的学生接连掏出手机与校门下的红色横幅合照。
　　但镜头方向无一例外都对准了他。

　　差点忘了。
　　他也是校庆的受邀人员之一。

　　“嘉年啊，你妈妈还要跟老同学聊一会儿，你就负责送她好了，我和李李打车过去，省得你再跑一趟。”
　　说话间，傅文华和纪嘉年一起从人群边上走出来，远远看见李李站在路边神游，拍拍他手臂，说：“李李在那边，我看见她了。”

　　纪嘉年下意识跟傅文华迈出半步，清醒后又退了回去。

　　“阿姨，那我就不跟您过去了，我得赶紧回去催催我妈。”

　　傅文华爽快答应。
　　今天这一趟过来见到很多老同学，她心情不错，即便自己女儿愣神半天没发现她，她也没生气。

　　傅文华绕过几个拍照的学生走到李李身边，眼睛顺着她的目光向前，幽幽问：“看什么呢？”

　　李李被突然贴近的人声吓到。
　　整个人向上弹了一下。

　　转脸看清是傅文华后，忍不住拉起她手臂抱怨：“妈，你吓我一跳！”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傅文华上下打量她一眼，挑挑眉，又补充：“还有，妈妈劝你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李一时摸不着头脑。

　　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最清楚。
　　傅文华瞥一眼不远处的“移动景点”，干脆把话摊开：“你那双不争气的大眼睛都快长在他身上了。”
　　不用问，这个“他”就是江月白。

　　李李一声不吭盯着脚尖。
　　忽然有种心思被人戳中的窘迫。

　　“才没有。”她圈住傅文华胳膊喃喃反驳。
　　就只是碰巧看见了而已。

　　“你自己什么想法，你自己清楚，妈妈不干预你的选择，但必须提醒你走对路。”

　　李李和江月白的婚后生活她看在眼里。

　　这臭小子全身上下也就外表能和李李她爸年轻时平分秋色。
　　论及人品，可不及后者万分之一。

　　想到这，傅文华又开始不由自主给李李科普纪嘉年的好。
　　“嘉年知道你喜欢吃海鲜，特意选了家合你胃口的餐厅，一会儿人到了，记得当面谢谢人家。”不止李李，李乐言来申大旁听也多受纪嘉年关照，“阿言都知道让我替他带声好，你啊你。”

　　傅文华恨铁不成钢，“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要不是怕傅文华骂红眼。
　　李李真想现在就问她一句：纪嘉年知道你这么吹他吗？

　　再说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

　　李李和傅文华没等多久，纪嘉年就带着方敏来了。

　　傅文华招呼方敏坐她旁边，把对面位置留给余下两人。

　　李李耸耸肩，随便她安排。

　　纪嘉年预定的位置刚好在窗边。
　　略微抬眼就能俯瞰通明夜景。

　　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转头先递给李李：“随便点。”

　　“让我妈和阿姨先……”
　　她话只说了一半。

　　桌对面的两个老同学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
　　看样子是没空点菜。

　　李李默默吐一口气，打开菜单。

　　其实纪嘉年记得没错，她是很喜欢吃海鲜。
　　但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月经不调，大夫让她忌口，她肚子里的馋虫也跟着中药一起进入休眠状态。

　　很久都没碰这些东西了。

　　不过这事儿怪她。
　　是她自己没跟纪嘉年提。

　　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
　　另一方面是怕他又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心上。

　　李李在菜单上挑了几个经常点的式样，还给自己点了一杯常温椰汁。

　　等菜的时间，纪嘉年随口问李李：“你现在喜欢喝椰汁？”

　　不是喜欢。
　　只是恰好从菜单上找到一个不用冰镇也能保证好喝的饮品。

　　李李单手托腮，视线略过纪嘉年侧脸投向窗外。
　　申城夜色向来美的如梦似幻。

　　之前和江月白住，家里冰箱经常会码放这个牌子的椰汁。
　　她只喝过一两次。

　　味道不错。

　　记得有一次李李在家清理冰箱。
　　扔了很多过期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冷藏室最上方那一排塑封还未拆开的椰汁。

　　等江月白回来，她顺口提了一嘴，说东西太多占地方，该扔的都扔了。
　　他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冰箱，没再说什么。

　　后来……
　　她好像很少再见到这个牌子的椰汁出现在冰箱里。

　　思绪越飘越远。
　　纪嘉年还在等她答案。

　　李李晃晃脑袋，将突然冒出的记忆碎片打包丢回意识海。
　　略显敷衍点了点头：“谈不上喜欢，但也没多讨厌。”

　　*

　　这顿饭，傅文华和方敏吃得都很满意。
　　纪嘉年先一步起身结账，为了避免和他独处，李李装傻跟在两边家长身后等电梯。

　　电梯从楼上下来，再容纳人的空间很小。
　　但李李挤过早高峰的地铁，见缝插针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
　　虎不拦她人拦她。

　　傅文华推她出去的手法自然又熟练：“上不来了，你跟嘉年等下一趟。”

　　李李遥望傅文华身旁还能站下一个三尺壮汉的空位。
　　心说：你可真是我亲妈。

　　这顿饭吃掉了纪嘉年刚发的讲课费。
　　李李吃人嘴短，态度不好过于冷淡。

　　等就等吧。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面前的电梯门里倒映出李李样子。
　　她最近又瘦下去了一点，脸上胶原蛋白逐渐流失，为了防止法令纹进一步加深。李李现学现用，对标某红书达人教程，嘴里含一口气活动面部肌肉。

　　左一下，右一下。
　　远远看去，好像兔子吃草一样。
　　软乎乎的。

　　“呼。”
　　一会儿功夫，脸上法令纹分毫未减。
　　她自己倒是被门镜里的滑稽样子逗笑了。

　　叮——

　　同一时间。
　　新的电梯抵达楼层。

　　骆与洲百无聊赖看一眼楼层数字，手上把玩新车钥匙的动作没停。

　　知道他等着炫车，同行人特意递话给他：“呦，骆总又提新车了。”

　　“嗯哼。”骆与洲扫一眼站在门口的江月白，洋洋得意：“等会坐我车走，带你们去滨江兜一圈。”

　　“别了，我们这几个都是已婚人士，家里还有老婆等着呢。”说话人环视一圈，语气欠欠的。
　　“不像你，还是单身。”

　　骆与洲撇撇嘴。

　　切。
　　一个两个死鸭子嘴硬。

　　当初江月白拿结婚证回寝室传阅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英年早婚。
　　什么少女心碎。

　　现在身份一变，倒戈嘲笑他单身。
　　真是世风日下啊。

　　不过，“这事儿你们都没发言权。”骆与洲转头瞄一眼游离在话题外的江月白。
　　长臂伸展，揽上他肩膀，信誓旦旦问：“你说，有老婆和没老婆，哪个更好？”

　　狭小的电梯空间限制了江月白拉开距离。
　　他避无可避，蹙眉，略显嫌弃拨开肩膀上的手。

　　江月白:“不好意思。”

　　银色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李李清楚听到那句：

　　“我有老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