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溺

　　到家时，俩人一同下车。
　　李阿姨笑着迎出来，“今天两人一起回来的呀，正好，我准备烧菜了，今天有桂花酒酿圆子哦。”

　　温柠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麻烦李阿姨了。”

　　因为刚刚那句“如果是你，我不怕误会”，温柠很想追问他，为什么，又觉得问题太过唐突冒昧，终究没有问出口。

　　也怕答案会落空，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样的标准答案。

　　开学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还能在一起相处几天呢，为什么要把关系变得复杂。
　　她觉得自己已经给周凛则带来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周先生，我先上楼换件衣服。”温柠垂眸，不敢看向他。
　　“嗯，等会儿见。”

　　温柠小跑着上楼，到了房间反锁门，然后无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已经红透入石榴籽的耳朵尖尖。

　　满脑子全是周凛则。
　　完蛋了。

　　*
　　第二天，温柠上完了上午班后回来接林月盈去产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换了住处的关系，这段时间非常平静，那些催债的人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

　　连催债的骚扰电话都没有接到过了，温柠虽然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感，但也觉得如果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能一直持续到林月盈顺利生产也好。

　　网约车到了，是一辆专车。
　　林月盈怀孕后对气味十分敏感，普通网约车大多味道不好，温柠看她一路实在难受，之后产检都是帮她叫专车，司机素质高，车内的环境也舒服。

　　林月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也知道温柠一边打工一边兼职画画十分辛苦，很多次她夜晚起夜上厕所经过她房间的时候能看到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多次让她别破费，温柠却说是不想委屈了肚子里的小朋友。

　　到达医院，温柠先把林月盈安置到孕妇专用休息椅，然后拿着林月盈的社保卡去取号，陪她一起等。
　　量血压、抽血、验尿、做B超，一系列检查完毕，温柠觉得怀孕生产真的太辛苦了，每到这时，她便会再怨恨温承钰一些。

　　恨他孤注一掷，恨他一走了之。

　　温柠在产科门诊外等候，林月盈去做B超出来，眼睛红红的，泪水还没干。
　　温柠立马站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宝宝不好吗？”

　　林月盈摇摇头，说她看见医生电脑里宝宝在动，感觉到生命力的神奇。
　　温柠松了一口气，“林姨，你吓死我了。”

　　“刚刚医生还说，宝宝的腿很长呢。”林月盈很开心，举起手里那张黑乎乎的B超单的照片，看了又看，满眼的喜欢。

　　“柠柠，你不知道吧，我们宝妈群里说，如果你怀的是儿子，产检医生一般都会暗示宝宝的头很大，如果你怀的是女儿，会说宝宝的腿很长。”

　　“林姨，看你那么开心，你喜欢女儿，是吗？”
　　“嗯，之前你爸在的时候，总是对着肚子说儿子儿子的，我就不爱听，但也不想给你爸扫兴，我其实是喜欢女儿的，女孩子多美好啊。”

　　“好神奇，我要有妹妹了吗？”
　　林月盈使劲儿地点点头，“希望妹妹像你。”

　　温柠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有些鼻酸，生命真神奇，血缘也很神奇，这个未出世的小家伙已经在牵动她的情绪了，她很期待她的到来，她也希望她是被期待着降临这个世界的吧。

　　“走，逛商场去。”温柠拉着林月盈笑着说道。
　　“给妹妹去买点漂亮的小裙子！”

　　两个人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商场的母婴店里，里面粉粉嫩嫩的各种婴儿的衣服用品，琳琅满目。

　　林月盈在打折区挑选，温柠直接把她拉过来。

　　“林姨，别那么省，我前段时间兼职赚了不少，妹妹的第一件衣服，咱不买打折的，买最新款。”
　　林月盈感动地都差点哭出来。

　　林月盈慢慢挑选，温柠看到一排婴儿小袜子，超级可爱，只有温柠小拇指那么长。
　　她拿起一双浅粉色的小袜子，袜子上面还有一朵可爱的小花，举起拍了一张照片，也放进了购物篮里。

　　此时手机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Z【在哪？】
　　lemon【照片.jpg】
　　lemon【在逛母婴店，是不是很可爱！】

　　温柠没注意，在拍袜子的时候把对面镜子里的自己也拍了进去，笑眼弯弯。

　　Z【可爱】

　　*

　　似乎是两个人都对于即将到来的分别心照不宣，周凛则回家的时间愈发变早。

　　甚至开学前一天，温柠结束兼职，在家收拾行李。
　　明明是工作日，周凛则竟然也在家。

　　早上一起吃早餐，周凛则似无意地提起：“明天开学吗？”
　　“嗯嗯，是的。明天我们搬走。”

　　“住处找好了吗？”

　　“嗯，我朋友用她的证件帮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单间，林阿姨住我学校附近，我也可以照顾她。”

　　“可是你还要上课，能兼顾吗？”

　　“可以的！”温柠信誓旦旦地保证。

　　“周先生，我吃好了，您慢慢吃，我上楼收拾一下行李。”

　　周凛则点点头，温柠比便飞快地跑上楼了。
　　自从那天一起看海回来后，她发觉到自己对周凛则的动心，就再也无法跟他正常的相处，无法不带有私心杂念地与他交谈。

　　想将海上烟火据为私有。
　　是她至今为止，最浪漫，也最疯狂的梦想。

　　所以这几天，在家里碰到，温柠总是找各种借口匆匆结束交谈。

　　周凛则看着温柠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被她讨厌了。

　　温柠在卧室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她的私人物品不多，两个行李箱足以装满。

　　看着房间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温柠很满意，她尽量地、小心翼翼地抹去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所有痕迹。

　　听见楼下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温柠走到窗边，看到周凛则开车出去了。

　　是去公司了么？
　　温柠摇摇头，试图将这几天侵占了她所有大脑的人清除掉，试了几次，也全然无效。

　　那天被他牵着手出去，第二天回到咖啡厅上班，静雯姐十分好奇俩人关系的突飞猛进，温柠只好将自己暂住在周凛则家里的事情告诉了静雯姐。

　　没想到静雯姐原地土拨鼠大叫，比黎小鸥第一次知道这个信息时候的反应更甚。

　　“你对他，也有好感的吧？”
　　温柠不置可否。

　　“作为过来人的姐姐告诉你，你惨了。”
　　温柠不解：“为什么？”

　　静雯姐一边拿着手里的柠檬茶，一边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故作高深的说：“太年轻的时候遇见太惊艳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哎，不过，小柠檬，别顾虑太多，享受过程。”
　　“不是有句话挺有名的吗。结果不重要，因为结果都那样。”

　　“那可是周凛则哎，小姑娘，你不亏的。”
　　“等你到姐姐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对人心动是一件多么难得事儿。心动比心梗，概率还要低一点。”

　　温柠对于静雯姐的这些话听得似懂非懂，为什么结果不重要，如果明知结果不好，为什么要开始呢。

　　人生不就是应该规避风险，走最稳妥的路线吗。

　　*

　　周凛则再次回来的时候，温柠在院子里看书。
　　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是帆布鞋，坐在藤椅上，小脸紧绷着，抿着嘴，看得出神。

　　听见车子的声音，温柠合上书本，强装镇定。
　　即便是很难直面他，但是明天就要分别了，受了他那么多帮助，当然要好好当面感谢。

　　“周先生。”
　　“在看书吗？”周凛则从后备箱里拎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走过来，逆着夕阳余晖，浑身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真好看，温柠暗自赞叹，以及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花痴行为。

　　“没有，在等你。”
　　“哦？”周凛则挑了挑眉，走过来，把购物袋放在脚边。

　　“周先生，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我跟林姨叨扰了你这么久，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我做了一件礼物送你。”

　　温柠从身后的藤椅上拿起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递给周凛则。
　　“是什么？”周凛则双手接过盒子，垂眸看去。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周凛则手指摩挲着礼物盒子，“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给我？”

　　“这些。”周凛则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两个大购物袋。
　　“你明天开学，以后住校，有很多东西要准备的，我拿不准，就多挑了几样，你看你喜欢，多了的，就放在家里。”

　　这话很暧昧。
　　放在家里。

　　仿佛温柠可以随时回到这个“家”一样。

　　“周先生……”
　　温柠有点哭腔，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个月来强装的隐忍跟坚强，在这一刻的熨帖照顾下全线崩塌。

　　泪水一旦决堤，就好像冲破闸的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温柠哭得厉害，让周凛则有些不知所措，低头去看她，温柠却把头垂得更低。

　　最后，周凛则伸手，将温柠按进怀里。
　　一只手始终放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触感让温柠感到头皮发麻，一阵麻麻酥酥的电流经过体内。

　　“我明天送你去学校，大学的第一天，我不想你一个人。”

　　抬手在她的发顶轻轻安抚，那个拥抱是温暖的，没到男女之间暧昧的程度，不夹杂情欲，只有坦荡的关怀。

　　“好了，不哭了。”
　　“你也不希望，人生中的大学第一天，就肿着两个桃子眼见新同学吧？”

　　温柠被他逗笑，眼泪在他白色的衬衫留下痕迹。

　　“好啦，去楼上挑一挑，我可是选了很久的。”

　　周凛则将两大袋东西帮她拎上楼，临走还不忘提醒她：“明早，我送你去S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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