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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混沌记忆里,时涧即使处在给白相穆做情人的那段时期,也不常处理这类情感问题。
他不会出席白相穆的宴席,不相干的人也不会找上门来。
现在想来,他婚前婚后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像郊外别墅里种下的一棵树,无声无息地扎根生长,徘徊于人世。
“白哥哥!”男孩扑过来。
白相穆侧身避开,说:“郑楠,你给你嫂子问好了吗?”
郑楠石化,僵硬看向正“巧笑倩兮”的时涧,说:“啊?”
“啊!”郑楠摔门而去。
时涧苍白无力招招手,失笑:“年轻就是有活力,他怎么没去电视上演演戏,感觉情感动作都挺丰富。”
“他小孩不懂事,估计在你面前嘴欠了。”白相穆挤着坐到时涧旁边,放着长条沙发空空如也,漫不经心,“你们说了什么,一个两个急头白眼的。”
时涧拆开饭盒:“他来我面前深情告白对你的绵绵情意,然后深刻谴责我这个伴侣对你的漠不关心。”
白相穆捏着文件笑:“他就是我弟弟,胡说八道呢。”
“哟,他~就~是~我~弟~弟~!”时涧摊手,“姓郑……和你们家真得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啊。”
白相穆显得很高兴,说:“从小送来白家学习,我年龄大那么多,肯定要多关照一些,他也容易多依赖我。”
时涧点点头:“一米八的个子还小鸟依人呢,他是不是对你有恋父情结啊。”抿了口汤,撂了勺子。
他的嘴这些年确实养刁了。
“瞧瞧,速冻汤刚消冰就给你端来了。”
白相穆笑着喝起汤,说:“我确实没有时间吃饭,小孩给老人献爱心嘛,凑活垫垫。”
时涧看着“老人”,转了话题,问:“公司怎么这么忙……你弟弟回来了不应该帮衬点吗?”
白相穆顿了顿,道:“他没进公司。”
——个人意愿?这我倒确实有,谢谢哥了。
时涧想起了白相青说过的话,问:“他志不在此?”
白相穆点点头:“一声不响进榭大工商管理系当老师去了,爸知道的时候工作已经办妥,爸要逼他回来,他直接消失到今天了……爸说他管不住啦,随他去。”
白相穆情绪消沉,时涧拍拍肩。
他知道对方在郁闷什么,大概是没想到白相青反抗白馗的成本这么低,方式这么简单……只需赌一口气,叛逆出逃到旷野中去,但这种叛逆是墨守成规的白相穆想也不敢想的。
白馗对两个儿子总是带着不同的标准和要求。
白相穆唯一一次叛逆,也就是和时涧结婚这件事上与白馗斗了一场,最终落个两败俱伤。一方气得入院,不肯见时涧这个“外人”;一方带着满身伤痕千里夜行,晕倒在家门口。
二人的氛围又沉默下来,白相穆喝完了汤拿着文件对着电脑输入起来,时涧倒没有什么离开的想法,他蹲在白相穆书架旁挑挑选选。
他很爱看书,毕竟若不是这点爱好,他也很难在那个房子里宅着不出门。
时间悠长,温度适宜,环境安静。
时涧翻过一页页,瞥到白相穆像嗜睡的学生一样头一摇一晃,念起一点郑楠说的“伴侣责任”。
他向来只管安分守己、默默无闻,倒从来没有考虑过两个相伴一生的人还要为彼此承担责任。
他向来只背负了死人,没想到还担起一个活人。
早知如此,就不答应求婚了……
白相穆的求婚倒是符合他的含蓄,很是水到渠成。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过后,时涧躺在白相穆怀里闻着千奇百怪的味道,鬼使神差轻喃着今天背的诗:“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里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白相穆凑近他,鼻息染红了朝霞:“嗯?”
时涧埋头到颈窝,红着耳尖:“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
白相穆心脏剧烈颤动着,他翻身罩住身下眼眸如秋水的青年,轻轻啄吻,不眠不休。
时涧再次情动,泪光在昏暗光线里一闪一闪,手指碰到冰凉物体,看清后他笑出了声。
一个垄断行业的大公司老板,居然时刻揣着一枚没有礼盒的戒指。戒指雕工精致,素戒反光照得眼泪直流。
戒指卡在了第二个指节,时涧轻哼着,二人对视。
白相穆尴尬摸摸时涧肚子上的软肉,道:“很早做的,没想到你吃胖了。”
时涧歪歪脑袋,问道:“多早,我还很瘦的时候?”他已经和白相穆一道很久了,只有第一年称得上“形销骨立”。
白相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他羞涩地不敢抬头,一对上时涧明媚的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轻声:“嗯……很早很早,就想娶你了。”
那日雨后,眼中人浅笑着冲他挥手,送别吻印在眉心,更印上心间。
他在合作商喋喋不休的推荐里,不由自主看向橱窗内的一对素戒,像远山吹来的一阵风,像落在眉眼中的一片羽毛。
他像毛头小子一样像工作人员比划着大小,在众人艳羡打趣的目光里,将素戒揣入怀中。
那时他尚不知自己沦陷之深。
他压在时涧身上,手里不安分地点燃身下的每一处敏感点,喘息急切:“小时,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刚才念的……我是你的玫瑰,我是上帝给你的馈赠……我们结婚好不好,互相喜欢的人最应该这样做,向全世界彰显他们是彼此的。”
时涧从不吝啬自己的情绪反馈,他眼神迷离地喘息着,分出神——喜欢,什么是喜欢?他除了仇恨,所有的复杂情感都是从书里和电视里对照出了词汇表达,但他好像还浮于表面,从未读懂过那些关于爱情的文字。
不要想这些让人脑袋打结的问题了,顺着白相穆就好,这不会阻碍他燃烧自己。
“好,白先生。”
一句话如春风十里过境,绵绵水声夹着嘤咛哼叫浸透在潮湿雨后。
榭城天气多变。窗外大雨倾盆而下,时涧轻轻抽出白相穆压在脑袋下的文件,没想到人就此醒来。右脸压满红印,眼神惺忪。
时涧帮忙梳理白相穆翘起来的头发,低语:“你去里边睡会儿吧,我看这就用敲个字的,张天的活?我给你打进去好了。”
白相穆受宠若惊,一步三回头走到室内,看着时涧的瘦削背影,含笑睡去。
这段日子,他总觉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时涧正在慢慢步入人间,向他走来。
他先前像书生攥紧了仙人衣袍,不肯对方离去;而今,倒像仙人步入红尘,愿意陪他一生一世。
张天睡了一天,晚上良心不安又跑来上班。
推门却不见老板,只有时涧关着灯,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看到他,时涧揉揉眼睛,放轻声音:“白先生在睡觉,别开灯。”
张天点点头,往里面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一个身影,拿出手机打字:“剩下的我来吧,时先生你缓缓眼睛。”
时涧让出位置,打字:“我效率太低了,你收个尾应该就结束了。”
时涧到室内给白相穆掖掖被子,拿毯子披在身上缩上沙发。
张天指指房间内问:“您不去床上睡一会儿吗?”
时涧摇摇头:“我就眯会儿,翻来覆去得把他吵醒了。”
张天这才回想起上楼时碰上前台下班,对方告诉他今天下午白总接待了一个客户,看着年纪不大,漂亮得很。
想来就是时涧。
为什么白总老是把时先生藏起来?偌大公司怕是除了他因经常去白总住处而认识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人就是他们老板娘了。
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公司里见到时涧。
想起群聊经久不衰的话题——老板娘到底是不是被老板强制爱了。
他面色赤红,手下打字如打架,心想,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吧!
因为强制爱,所以时先生委身于白总。
白总不想要别人觊觎白先生,所以将白先生藏了起来。
时先生总是面色郁郁,正是因为白先生没日没夜的非人折磨!
时先生逃,白先生追,他们挖肝挖心,挖肾挖肺,挖这挖那,挖上挖下……时先生最终拖着空空荡荡的身体插翅难逃!
他们身体离得越来越近,心却离得越来越远……
他们跑着跑着都想翻过那座痛苦的大山,山后有着最初的少年弯眼笑着。
怪他一语成谶!老天爷,童言无忌啊!
“张助,嘘!”时涧坐起,张天止住指头,弱弱开口:“抱歉时先生,想问一下您需要什么特殊帮助吗?”
时涧歪头:“啊?”
张天涨红着脸,抱着电脑慌乱跑路:“sorry,sorry,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时涧看着硕大一只儿童跑走,这种无厘头倒真感染了他,被工作荼毒一下午的心情明媚不少。
他心想,以后要多关心白相穆,这班真不是人上的。
榭城天黑的很早,饭点一到,整片天幕准时拉灯。
待时涧饥肠辘辘醒来,发觉自己已经在休息室床上,白相穆在昏黄灯光下下颌线清晰,五官立体温柔,正夹着一块鸡肉在他鼻子下面晃动,笑着:“我告诉张天,可别信你什么眯一会儿的鬼话,这是要一觉睡到明天去。”
时涧一口叼住鸡肉,大盘鸡的复杂香料味一下子满足了他,眯眼开了好一会儿机,说:“张天单纯,你这么一说,他要以为我是睡觉仙人了。”
“你本就是天上仙,什么职位都是虚无。”白相穆上前接了个大盘鸡味的吻,时涧蹙眉护食,死咬牙关。
白相穆起身照顾时涧吃饭,正色问:“中午精神不佳我都没注意,你怎么浑身是伤?”
时涧额头上最大的包虽然已经不鼓,但还有黄绿的淤青。
身上玻璃划开的痕迹消失的快,不仔细看瞧不出来,也只余留了些淤青。
他嘴里的鸡叉骨都咬不动了,两腮“咯吱咯吱”起来,他仰视着白相穆,说:“浴室里摔的,东西都倒了一地,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一样。”
白相穆面露怀疑:“真的?”
时涧眨巴眨巴眼:“真的,不然呢?”
“怎么不告诉我?”
“你忙嘛。”
“你的事比这些重要。”
“……哦。”
白相穆相信了,毕竟自己岁月静好的伴侣也不是□□血拼的角色,他摸摸时涧翘起的发丝,问:“这几天抹药了没?”
时涧嗦掉鸡翅,吐出骨头。别说抹药,刚出狩猎游戏那会儿,白相青带着他去医院全身检查,当场住院……虽然他半夜跑了,但也算接受了一番治疗。
加之自愈了几天,他坚定地对白相穆说:“抹了。”
白相穆不置可否,点点他拨到一旁的青椒:“吃掉这里面唯一的绿菜。”
时涧撇嘴:“那是佐料。”
白相穆夹到嘴边:“这是健康。”
时涧闭眼屏息,英勇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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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玫瑰
博尔赫斯
——致苏莎娜·邦巴尔
□□历五百年,
波斯从寺院的尖塔上
眺望来自沙漠的长枪的侵犯,
内沙布尔的阿塔尔瞅着一朵玫瑰,
仿佛在沉思,而不是祷告,
他默不出声地对玫瑰说:
—我手里是你的模糊的球体。
时间使我们两个都衰老,并不知道
今天下午,我们在这个败落的花园里。
你在空气中轻灵湿润。
你一阵阵的芳香
向我衰老的面庞升腾,
那个孩子在梦中的画面里
或者早晨在这个花园里隐约看见你,
但是我比他远就感知你的存在。
你的颜色可能像阳光那么洁白,
或者像月亮那么金灿,
像胜利的剑那么橙黄坚实。
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
道路不止一条。每一件事物
同时又是无数事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
天穹、宫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