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黎明之前装太阳

　　陈欢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一阵沉闷的、仿佛从地壳深处传来的轰隆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紧接着，整个小仓库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颤，货架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空纸箱、破盒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我和江泊之几乎同时转头，看向那声音和震动的来源——
　　书桌后方那面靠墙的货架。
　　只见那看似普通的金属货架，竟然在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中，缓缓向两侧平行移动！
　　墙壁上随之露出一个边缘整齐、约莫一人宽的幽深洞口。
　　洞口下方，是几级向下延伸、布满了灰尘的水泥台阶，更深的地方隐没在绝对的黑暗里，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正对着我们无声地张开。
　　“我天！这啥玩意儿？仓库还是秘密基地？！”
　　刚刚踏进仓库门的郑和惊呼出声，眼睛瞪得溜圆。紧随其后的李言和江静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脚步一顿，脸上写满了震惊。
　　陈欢这下彻底傻眼了，挠头的手僵在半空，小声地、带着点心虚地嘟囔：“这……这跟我没关系吧？我就真的……就只轻轻拍了她那么一下下啊……”
　　江泊之最先从变故中回过神。他侧过身，手背轻轻碰了碰我依旧僵在按钮上的手，温热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先把手拿开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算平稳：“按钮已经按下去了，现在慌也没用。”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门口一脸状况外的几人，言简意赅地解释：“邱梨刚才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份叫人类清扫计划的文件，还有这个按钮。我们正在判断情况，陈欢进来拍了她，她失去平衡，不小心把按钮按下去了。”
　　“啊？！” 陈欢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随即脸上迅速涌上愧疚的红潮，忙不迭地对着我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啊邱梨！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们蹲那儿神神秘秘的，想开个玩笑…… 早知道这破按钮这么要紧，我肯定把手揣兜里！”
　　陈欢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没事，”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心里像有个跷跷板似的七上八下。
　　现在根本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关键在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洞口，到底通向哪里？里面藏着什么？
　　“那……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郑和最先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洞口边缘，伸着脖子往里瞧，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说不定下面是超市老板藏的真正的好东西！我们就赚大发了！”
　　“万一下面不是‘大发’，是‘大麻烦’呢？” 李言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一贯的谨慎和实际：“我们对下面一无所知。就这么下去，太冒险了。”
　　两人的话都有道理，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洞口深处似乎还在回荡着隐隐的机械余音。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江泊之身上。他是队长，是主心骨，这种时候，只能由他来做决定。
　　江泊之沉默了几秒钟，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那个幽深、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洞口上。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分两组行动。江静之、李言、陈欢，你们三个留在上面。守住这个洞口，警戒周围，别让任何东西从下面上来，也别让外面的东西靠近这里。”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补充了最关键的命令：“如果两小时之后，我们没有上来，或者你们听到下面传来任何激烈的战斗、求救信号，或者……其他无法判断的异常巨大动静。”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不要犹豫，立刻动用你们的异能，把这个洞口彻底封死。用最坚固、最彻底的方式。优先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以及营地的安全。”
　　这个命令让空气瞬间又凝固了几分。
　　封死洞口，意味着断绝下面可能生还者的唯一退路。
　　但末世生存的残酷法则之一，就是有时候必须做出最理智，也最无情的抉择。
　　“那……谁跟你下去？” 江静之立刻追问，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扫过我和郑和。
　　江泊之转过头，目光先落在郑和身上，微微颔首，随即，转向了我：
　　“郑和，邱梨。你们俩，跟我下去。”
　　我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反问：“为什么是我？”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我自己，连郑和、江静之他们也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目光里带着诧异。
　　我发出这个疑问，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念头竟然不是恐惧或惜命，而是纯粹的、巨大的困惑。
　　因为我真的找不到任何合理的、需要我跟下去的理由啊！
　　郑和，水系异能者，既能攻击又能防御。
　　江泊之，雷电系主攻手，枪法精准，是团队的战斗力核心和定海神针。
　　可我呢？枪才摸了一次，准头为零，实战经验更是负值；没有觉醒任何异能，体能普通，反应速度也就那样。跟着他们下到未知的危险之地，别说帮忙了，怕是只会成为需要被分心保护的累赘。
　　难道……仅仅因为那个该死的按钮是我按下去的，所以要我负责到底？
　　还是说，江泊之依旧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抱有浓重的怀疑，非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甚至带入更危险的境地，才能放心？
　　在我被这阵困惑和一点点荒谬感淹没时，江泊之开口了。
　　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看着我，目光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波澜：“下面情况完全未知，多一重保险总是好的。你对环境的细微变化，似乎有种……”
　　他斟酌用词后说的，更让我眼前一黑：“有种超出常人的敏感。昨天搜寻时，你对丧尸的提前察觉就比我们都准确。带着你，或许能多一层预警。”
　　？
　　！
　　！！！
　　Ber？老铁？你认真的吗？你就因为这个？
　　你说那个被陈欢笑做是新手运的事情吗？
　　你就因为这个，要把我当人形雷达、活体警报器用？TAT
　　江泊之的目光似乎在我那一瞬间变得生无可恋的脸上轻轻掠过，然后，我好像看到他极快、极轻微地……低了一下头？
　　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是我的错觉吧？
　　“火把拿着，” 他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弯腰从自己背包侧袋里抽出三根用布条和油脂缠绕成的简易火把，用打火机点燃，递给我和郑和各一根：“下面估计没有光源，注意脚下，跟紧。郑和，你走最后，负责断后和后方警戒。”
　　“好嘞！” 郑和爽快地应下，接过火把，还冲我眨了眨眼，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紧张：“别担心啊小梨，有我和江哥在呢！真遇到不长眼的丧尸，我一水箭滋它一脸！保证它近不了你身！”
　　我默默攥紧了手里粗糙的火把杆。
　　真遇到丧尸，你水箭还没滋出去，我可能就因为腿软或者踩空先交代了……心里这么想着，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就像被推上了弦的箭，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死半路。
　　洞口的楼梯比想象的还要陡峭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踩上去感觉有些滑腻。
　　我忍不住腹诽：设计这通道的人是不是对体型有什么误解？万一哪个人稍微丰满点，岂不是要卡在这里进退两难？
　　火把跳跃的光晕只能照亮身前几米的范围，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向下走的时候，世界仿佛被隔绝了，只剩下我们三人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空气变得越来越阴冷潮湿，带着一股越来越明显的、类似医院消毒水又混杂了陈旧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与上面仓库那种单纯的灰尘和霉味截然不同。
　　我们大概向下走了有十分钟，一直紧绷的腿脚才终于踏上了平坦坚实的地面。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的电流嗡鸣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头顶和两侧墙壁上，镶嵌的方形灯罩内，淡蓝色的应急灯光次第亮起！虽然光线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惨淡，但足以瞬间驱散黑暗，将整个地下空间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就连角落里堆积的灰尘和散落的纸片，在这冷调的光线下都无所遁形。
　　最让我心头一紧的是——
　　末世爆发、电力系统崩溃这么久之后，这个深藏地下的空间，竟然还能维持基本的电力供应？！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超市仓库该有的配置！
　　我熄灭手中已然多余的火把，借着这诡异的蓝光，快速环顾四周。
　　只一眼，我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里哪里是什么储物间或者秘密仓库？！
　　这分明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已经废弃的实验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深走廊。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房门紧闭或半开的房间，门牌上的字迹大多已经斑驳脱落，模糊难辨。地上散落着厚厚的文件、碎裂的玻璃器皿、倾倒的仪器支架……一片狼藉。
　　不少纸张被踩踏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沾染着大片大片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污渍，在淡□□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让人不敢细想那究竟是什么。
　　远处，走廊尽头和两侧，还有几扇紧闭的金属门，门牌上隐约能看到“实验区A”、“样本储存室”、“数据核心”等字样。
　　“这……这超市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郑和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手里已经熄灭的火把差点脱手：“人类清扫计划……难道跟这个实验室有关系？！”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混合着纸张腐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
　　淡蓝色的应急灯光，像给这片死寂的空间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属于停尸房般的滤镜。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们好像……不小心打开了一个绝不应该被触碰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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