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毒

　　喀布尔某医院的病房。
　　温玥曦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张着嘴。
　　她有些恍惚地看了看病房里站着的几个人，目光所及某处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赵清衍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在病房里碰见等候多时的熟人，叶倾然就站在病房门口，有些恭顺地欠了欠身，对程小璐一行人微笑道：“阿勒斯在等你们，安顿好病人后请跟我来。”
　　一时间赵清衍也不知道叶倾然的出现于他们而言是好是坏，只从叶倾然一个从来给鸩鸟做事的人，现在却来为阿勒斯传递消息来看，这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阿勒斯和鸩鸟两人在合作。
　　“这人……好眼熟。”
　　温玥曦看着站在离她最远位置的叶倾然，也不知道她是烧出了幻觉还是在陈述事实，眯着眼睛小声嘟囔。
　　小声的呢喃或许会被其他人忽略，但程小璐却听到了。
　　她皱着眉去看温玥曦，又抬起头看了看叶倾然——叶倾然的面孔对她来说很陌生，没道理温玥曦会认识她。
　　程小璐弯下腰在温玥曦耳边嘲讽道：“她是你的某个前任？”
　　温玥曦淡淡地看了程小璐一眼，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无奈道：“我除了你还能有哪个前任？”
　　听到这个回答，程小璐没吭声，而是直起身子再次打量了两眼叶倾然。
　　赵清衍不可能留一个病人独自在病房里，这片土地太过危险，即使此刻是安全的，却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抱臂走到温玥曦床头坐下，目光一直挂在叶倾然身上，说道：“我留在这里照看，你们先去找阿勒斯。”
　　程小璐本想留下来，可她没办法，因为在场的人里只有她跟阿勒斯有过直接接触，她必须得去。
　　程小璐撇了撇嘴，对叶倾然说道：“带路。”
　　从医院到阿勒斯落榻的酒店，也就是举办舞会的酒店并不远，车内没人说话，程小璐坐在副驾驶上默默观察着身旁的叶倾然。
　　这就是萧裕白口中她感兴趣的那个人吗？
　　程小璐偷偷笑了一下，要是这个叶倾然真是个毒枭，也不知道该说萧裕白是眼光太好还是太差。
　　而温玥曦刚才口中的“眼熟”，让程小璐对叶倾然更为在意了起来。
　　半晌，程小璐又从汽车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纪书文，他几乎从到了医院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拧着眉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程小璐跟他不熟，但萧裕白说，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酒店到了，阿勒斯身边围了十几个保镖站在酒店大厅迎接。
　　程小璐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阿勒斯，那其实是个长相慈祥的老人，手拄着拐杖，头发有些花白，笑眯眯地看着程小璐众人。
　　如果不是亲身合作过，谁能想要这个慈祥的老者会是走私界的龙头？
　　而现在，这个龙头竟然连毒品生意都敢做。
　　考虑到程小璐长途跋涉，阿勒斯也没跟她谈什么生意，只是邀请她到餐厅用餐。
　　餐桌上也是一番寒暄，阿勒斯并没有切入主题的打算，程小璐倒也不是很着急。
　　酒店餐厅里传来刀叉和盘子碰撞的声音，程小璐坐在离阿勒斯最近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十分突兀地响了，程小璐皱了皱眉，来电显示是萧裕白，于是她朝阿勒斯的方向微笑着稍一欠身，走出餐厅接听电话。
　　“什么事？”程小璐压低声音。
　　“温玥曦不见了。”赵清衍说话有些气喘，听起来像是跑了一段时间，“可她的轮椅还在，我追出医院看了看，没看到人影。”
　　程小璐花了两秒钟消化这一消息，她本就没舒展的眉此时锁得更紧了，“你说要留下看人，就是这么看的？”
　　“我就离开了五分钟上个洗手间，你总不可能不让人上厕所吧？”
　　程小璐沉默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眉间满是阴鸷，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是阿勒斯，只可能是他做的。”
　　“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去找你。”赵清衍试图安抚程小璐的情绪。
　　挂断电话后，程小璐马不停蹄地翻出远在国内的秘书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秘书平时工作兢兢业业，看到自己老板来了电话时急忙接起。
　　“程总好。”
　　程小璐也不跟她你好我好，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你去我家，现在就去。把书房里挂画后的密码箱给我打开，密码是0918，里面的东西你拿好，带着它们直接来喀布尔找我。”
　　她语气不善，秘书自然不敢怠慢，立马从公司里发动汽车，火急火燎地往程小璐家里赶。
　　密码箱里是三年前程小璐与阿勒斯合作的证据，她不惜撕破脸皮鱼死网破也要从阿勒斯手里要人，只因那是温玥曦。
　　赵清衍没多久赶到了酒店，听程小璐说了密码箱里证据的事，她一脸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居然要用这个证据去威胁阿勒斯？”
　　“任务还没完成，你就要把自己犯罪的证据抖出来？我上司还在场呢！而且协议里说了，你要这么干我可保不了你！”
　　“大不了和阿勒斯一起死在牢里。”程小璐抱臂目视前方，“我前脚才走，他后脚就敢动温玥曦，我看他才是不想活了。”
　　况且……况且温玥曦现在病得那么重，一想到这，程小璐便握紧了拳头，眼里浮现出一丝狠戾。
　　“你听我说，你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赵清衍仍制止她，“就算是阿勒斯抓的人，他们也不会对温玥曦如何，毕竟你们还有生意要谈不是吗？”
　　“她会死的你知道吗？”程小璐哪里听得进去，“她身体那么弱，就算他们不杀了她，她也会死的！”
　　这一点赵清衍知道，温玥曦在飞机上的虚弱她不是没有看见，只是于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执行的任务。
　　“所以呢？你要拿着证据跟他对峙让他把人交出来，然后我们的任务失败无功而返？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程小璐并不理她，只是焦急地看着手机。
　　秘书的第二个电话姗姗来迟，她立马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秘书的声音有些抖，又有些疑惑，她说：“程总，密码箱是……空的。”
　　秘书语毕，程小璐只觉得脑海里轰得炸开，一种恐惧感从她的内心深处传向四肢百骸。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
　　是有什么人偷走了吗？她的秘密要暴露了？
　　握着手机的手仍旧在颤抖，脑海里一瞬之间闪过无数的可能性。
　　赵清衍看她这副失了神的模样，把手机夺了过去挂断，她皱着眉说道：“你冷静点。”
　　程小璐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
　　她忽然想到那天回家，闻到的从一股纸制品烧焦的味道。
　　温玥曦那时候说她把粥煮焦了。
　　温玥曦那时候骗她了。
　　所以那时候她烧的，其实是程小璐走私的证据。
　　温玥曦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并不希望证据被人发现，难道她不希望程小璐的人生履历里出现污点？
　　如果她真是这么想的，可明明她们的关系如此恶劣……
　　程小璐觉得自己脑袋快炸了，她想不通温玥曦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假设这个可能性真实，那她那颗快要破碎的心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
　　程小璐从赵清衍手上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沉默地带着人一起穿过酒店大堂回到餐厅。
　　程小璐长时间的缺席让阿勒斯有些不满，他用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嘴，挑眉看着刚入坐的程小璐，“什么事耽搁了那么久，让你放着你和合作伙伴都不理了。”
　　程小璐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如实说道，“跟我一起来的一个伙伴，在医院里失踪了。”
　　“哦？”阿勒斯的表情有些吃惊，只是维持了一瞬便消失殆尽，“还有这种事？”
　　程小璐一错不错地观察着阿勒斯，确实如萧裕白所说，他们还要谈生意，所以阿勒说不可能会在生意没谈下来之前对对方的伙伴动手。
　　“所以，既然这里是你的地盘，那么身为地盘主人的你，是不是要展现一些应有的诚意？”
　　“这是自然。”阿勒斯不紧不慢地朝餐厅的一个角落招了招手，暗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站了出来。
　　赵清衍顺着阿勒斯招手的方向去看，与身影的主人无声地四目相对了一秒钟。
　　“叶倾然，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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