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小姐的自我修养

　　“僵尸都挺丑的，对吧？”

　　柳知行冷不丁问一句。

　　“你才丑，这不是···”林亦果下意识反驳，回过神来赶紧住嘴。

　　要死啊，上衙第一天就骂上司。

　　“这这当然不及柳少尹玉树临风，柳少尹英姿勃发，属下第一次见便被吸引，这才想跟随您查案！”

　　柳知行听着她急急忙忙的圆场，指尖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木桌：“行了行了，这恭维话本官听太多了，你自己留着吧。”

　　违心话听多了吧。林亦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这一番话简直有辱她僵尸的品格。

　　这话一出，旁边的何渝立刻不乐意了，凑过来拍了拍林亦果的肩膀：“哎！何麟你可不能偏心啊！我长得也不差吧？上次去平康坊，还有姑娘给我递帕子呢！”

　　林亦果被两人夹在中间，干笑两声，“何渝兄自然也是风流倜傥，翩翩公子呐。”

　　两个自恋狂！怪不得能玩到一起！

　　柳知行翻了两页记录，突然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他合上卷宗，“现在时辰不早了，大家忙活了一天也累了，都下衙休息去吧！”

　　“真的能下衙了？”有衙役不敢相信地问，毕竟最近因为傀儡案和女子失踪案，大家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

　　“当然是真的，”柳知行笑着点头，“现在案子总算有了新进展，明日还等着干大活呢。”

　　“好嘞！谢谢柳少尹！”衙役们瞬间欢呼起来，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回到东市附近的宅子时，月亮已经经过几轮明暗了。

　　林亦果推开门，琉璃正提着食盒在院里候着，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京兆府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林亦果一边解幞头，一边快步往屋里走，语气急切，“琉璃，快帮我找身利落的夜行衣，再把我的短刀磨利些——我今晚要出去。”

　　琉璃愣了愣，连忙点头：“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林亦果换了身玄色夜行衣，长发高高束成马尾，腰间别着短刀，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她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往京兆府方向奔去——申时换班时她特意留意过，义庄的护卫换班间隙有半柱香的空当，再加上入夜后守卫会松懈些，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抵达京兆府后院时，果然如她所料，义庄门口只守着一个打盹的护卫。林亦果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像猫，绕到义庄后侧的破窗旁——这是她先前观察好的，窗户的木栓早就朽了，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她翻进义庄，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破窗洒在木板床上，傀儡的青灰色皮肤在暗处泛着冷光。

　　林亦果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大麻袋，刚要把傀儡往袋子里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她猛地转身，低下身子翻到角落，同时短刀瞬间出鞘，刀尖对准来人方向。

　　黑暗中，一道黑衣身影缓缓走出。

　　林亦果心头一紧——这人是谁？是京兆府的人，还是跟傀儡有关的邪祟？

　　她没说话，只握紧短刀，脚步微微后移，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黑衣人影先是定住，接着突然朝她扑来！林亦果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挥刀朝着对方的肩膀砍去。

　　刀刃划过空气，却被对方用腰间的软剑挡住，“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义庄里格外刺耳。

　　两人瞬间缠斗起来。林亦果的刀法利落刁钻，每一刀都朝着对方的要害而去，这是她在幽窟练了三个月盲打后的成果。

　　而黑衣人的剑法也不弱，软剑如蛇，总能在关键时刻挡住她的刀，甚至好几次差点挑飞她的短刀。

　　“身手不错。”黑衣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软剑突然一挑，缠住了林亦果的刀身。

　　林亦果心里暗急，用力想夺回短刀，却没料到对方突然松手，她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她留意到黑衣人身后的大麻袋——跟她手里的麻袋一模一样！

　　林亦果动作一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也是来偷傀儡尸体的？

　　黑衣人影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麻袋，动作也停了下来。两人在月光下对视片刻，林亦果率先开口，声音仍带着警惕：“你也是来偷傀儡的？”

　　“什么叫偷？”黑衣人笑了笑，“我这叫借。”

　　“借？”林亦果挑眉，手里的短刀仍没放下，“这么厚脸皮的人可不多见。”

　　黑衣人却没接话，只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月光已经西斜，远处隐约传来护卫换班的脚步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别逞口舌之快，”他语气沉了些，“护卫还有半柱香就换班结束，想带走傀儡，就跟我合作。”

　　林亦果心里飞快盘算：这人剑法娴熟，气息沉稳，不像是低阶邪祟。

　　而且他也带着麻袋，显然是早有准备，若是硬拼，不仅会耽误时间，还可能引来护卫，到时候别说偷傀儡，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怎么合作？”她终于松了松握刀的手，却仍保持着警惕。

　　“你去引开门口的护卫，”黑衣人指了指义庄大门的方向，“我趁间隙把傀儡装进麻袋，从后窗运出去。你引开人后，往巷口的老槐树下汇合——那里有我备好的马车，能尽快把傀儡运走。”

　　林亦果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机独吞傀儡？”

　　“你没得选。”黑衣人语气笃定，“要么合作，要么一起被护卫抓起来，你自己选。”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亦果咬了咬牙，终于点头：“好！我信你一次！若是你敢耍花样，我定不饶你！”

　　她说完，悄悄摸到义庄大门后侧，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这是她早准备好的，用来制造动静。

　　她屏住呼吸，等门口的护卫刚打了个哈欠，突然将铜钱往远处的墙角扔去。

　　“哐当”一声，铜钱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护卫瞬间惊醒，握紧腰间的刀，朝着响声方向走去，嘴里还嘟囔着，“别是野猫野狗吧……”

　　就在护卫走远的瞬间，黑衣人立刻行动起来。他动作极快，单手就将傀儡往麻袋里塞——傀儡虽重，他却丝毫不费力，显然是练过的。

　　林亦果在门后看得清楚，心里又多了几分疑惑：这人的力气和身手，倒像是军中之人，可他为什么要偷傀儡？

　　没等她想明白，黑衣人已经将傀儡装好，扛在肩上，朝着后窗走去。他路过林亦果身边时，低声道：“按计划，巷口老槐树汇合。”

　　说完，便翻窗而出，动作轻得像片叶子。

　　林亦果等护卫转回门口，又故意在门后咳嗽了一声。护卫警惕地看了看义庄里，见没什么异常，又打了个哈欠，靠在门框上继续打盹。

　　林亦果趁机绕到后窗，也翻了出去，朝着巷口奔去。

　　刚跑到巷口，就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老槐树下，黑衣人正站在车旁，手里还提着那个装傀儡的麻袋。

　　“上车。”他朝林亦果招了招手，语气依旧压低。

　　黑衣人将她拉进马车，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来，飞快地对车夫说，“走！往城西方向！”

　　马车立刻动了起来，车轮滚滚，很快就将巡逻队的马蹄声甩在身后。

　　车厢里一片漆黑，林亦果能闻到黑衣人身上淡淡的墨香——这味道，竟有些熟悉，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你到底是谁？”她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要偷傀儡？”

　　黑衣人不语，盯着她的双眼看了许久，看得林亦果心里都有些发毛，才缓缓收回目光。

　　“我早该想到的。”

　　车厢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发闷。

　　“想到什么？”她忍不住追问，不想穷追不舍，但耐不住好奇，“你到底认识我？还是认识这傀儡背后的人？”

　　黑衣人却偏不接话，只借着车厢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她的夜行衣和束起的马尾，半晌才慢悠悠开口：“先说说你吧。你要这傀儡做什么？总不是为了留着当摆设。”

　　林亦果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显然是在试探她。

　　她眼珠转了转，故意含糊道：“自然是为了查案。这傀儡害人不浅，我得找出炼制它的法子，才能阻止更多人受害。”

　　“查案？”黑衣人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你既不是京兆府的人，也不是大理寺的，查的哪门子案？莫不是……跟这傀儡背后的邪祟有关？”

　　“你怎知我不是？”林亦果回以同样探寻的目光，“我是什么身份，与你无关。倒是你，口口声声说借傀儡，到底想做什么？”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抛出一句离谱的话：“做标本。”

　　“什么？”林亦果以为自己听错了，“做标本？”

　　她越说越气，觉得对方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分明是在戏耍她。

　　林亦果心里的疑云重重，悄悄凝聚起一丝阴气，指尖泛着极淡的青白——若是对方是僵尸，定会对阴气有反应；若是人类，顶多觉得冷。

　　她刚要靠近，马车突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到地方了。”

　　黑衣人率先下车，林亦果也跟着钻出去，刚站稳脚步，就看到巷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一身大红大紫的衣裙，手里攥着个算盘，不是游云间老板是谁？

　　“哟，公子来了！”老板看到黑衣人，立刻堆起谄媚的笑脸，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您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在院里。这个月的租金您看······”可当她的目光扫到林亦果时，笑脸瞬间僵住，算盘珠子也停了，“果果？你怎么在这儿？”

　　林亦果也愣住了——老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和黑衣人的目的地，竟是老板的秘密据点？

　　没等她反应，黑衣人突然开口：“别愣着了，把傀儡抬进去。耽误了时辰，你这月的租金可就别想少了。”

　　游云间老板天天挂在嘴边的“收租的”，难道就是他？

　　老板脸上的惊讶很快褪去，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都听公子您的！”

　　她指挥着两个隐在暗处的伙计，小心翼翼地将装傀儡的麻袋抬进院里，又朝林亦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多问。

　　林亦果跟着黑衣人走进院子，才发现这是一处隐蔽的四合院，院里摆着几个装满阴料的木箱，墙角还堆着几捆千年腐木，处处透着僵尸界的气息。

　　黑衣人没多留，只跟老板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走了，路过她身边时，只淡淡瞥了一眼，没再多说，径直走出了院门。

　　“老板，他到底是谁啊？”林亦果连忙追进正屋，语气里满是好奇，“您天天说的收租的，就是他？”

　　游云间老板正低头拨着算盘，听到这话，手指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谄媚笑意收了几分，语气严肃：“林亦果，不该问的别问。”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往后要是再见到他，少打听身份，多听他的安排，对你没坏处。”

　　林亦果见老板不肯松口，知道再追问也没用，只好压下心里的好奇，转了话题：“老板，我这次找您，是想让您帮忙看看这傀儡——京兆府的仵作查不出线索，可我总觉得，这傀儡跟长安的女子失踪案有关。”

　　“不看，人类的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先管好你的铺子吧。”

　　“可背后之人还想栽赃给林家，连我开的流金楼都可能受牵连。”

　　林亦果早就知道老板的脾性——只有跟生意有关的事能让她松口。

　　“栽赃林家？”游云间老板手里的算盘停了，“你没跟我开玩笑？流金楼可是我在长安的重要交易点，要是被牵连，我这月的租金都收不上来！”

　　果然她一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起身就往外走，“走！去院里，趁早把此事弄清楚！”

　　林亦果跟着老板来到院子中央，就见老板让伙计把装傀儡的麻袋打开，将傀儡抬到一块刻着复杂纹路的青石板上——石板上的纹路扭曲缠绕，像极了僵尸界的阴符，只是更繁复。

　　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各种暗料：磨成粉的玉、晒干的荷叶、还有几滴泛着青光的腐木水。

　　“看好了，这是僵尸界独有的溯源阵，人间的仵作忙活半天，不如这阵法验一次。”

　　老板一边说，一边将材料按顺序撒在青石板的纹路里，动作熟练又郑重，“僵尸的成因分三种，纯血僵、人变僵、混血僵。有些混血僵为了攀附四大家族，会谎称自己是纯血僵，四大家族为了维护血统优势，就发明了这个阵法——不管你是毛僵还是飞僵，只要站在阵里，原生血统都会暴露。”

　　她话音刚落，便拿起一根沾了腐木水的毛笔，在傀儡的额头画了个溯源符，接着又绕着青石板走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阴归阴，阳归阳，血脉溯源，显！”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青石板上的纹路突然亮起红色的光，光纹顺着傀儡的身体蔓延，最终汇聚在它的额头——片刻后，傀儡的额头竟浮现出一颗绿色的珠子，珠子泛着微弱的光，看着廉价又黯淡。

　　“绿色？”林亦果凑上前，好奇地问，“这是混血僵的标志？”

　　“可闪现的光却是红光。”老板啧了一声，显然这结果出乎她意料，“你看这绿珠的亮度，还很淡，说明这傀儡顶天了也只能是混血僵，要么是人类女子生出的僵尸，要么是女僵尸和人类男子结合生出。只是······”

　　“知是什么？”

　　“石头泛红光，红光是纯血僵尸才会出现的光。也就是说，是僵尸与僵尸结合生出的······”

　　“会不会是这溯源阵法出问题了？”

　　老板先是摇头，沉思片刻后又点点头，接着又疑惑地摇摇头。

　　“除非······”

　　老板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是人变傀儡后，在血脉未进化前生产出的僵尸。”

　　“也就是说，是女子生前被点化成傀儡，与僵尸受孕，在临盆前被胎儿吸干养分死去。”

　　“最后胎儿落地，母体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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