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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人紧隔一墙,一个步履急促的向西而来,一个虽徐却坚的向东而去,眼看就要在城门口相碰,突然,一辆马车横在二人中间,吵闹的吆喝声淹没了马蹄声,两两对望的帏裳也遮住了本该相遇的二人。
李安乐自在李峦门前回望一眼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头了,走出城门时,她恋恋不舍的朝某处看去一眼,便绝决转头而去。
眼看天色即将暗淡下来,李安乐在一处荒废的破庙前停了下来,本以为里面会没什么人,没想到进去后,那庙里竟全都挤满了难民。
刚开始李安乐还以为这些难民是从其它地方涌进京城的,可从她们的交谈中,方才得知这群难民竟然是来自距京不远的严衙镇。
连年征战本就生活不易,可上天却闭上了眼,随手一挥降下瓢泼大雨,河流决堤冲毁房屋良田,方圆百里一片汪洋,活下来的人就都在这里了。
听到这儿,李安乐内心惊起寒颤,严衙镇距离京城可不远,步行两日便可抵达,可京城里却没有半点风声走漏出来。寒颤过后又是一阵心酸,原来谁活着都不容易,她问道:“那你们是打算进京吗?”
旁边的一位老者叹了口气说:“不去了,那水离京城还能有多远,上边那位岂能不知,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对,这样的人不配当我们的国君我们要去大燕,听说大燕的主君是个明君,朝廷不收的难民他们都收。”
“是啊!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皇帝?”
“妈的,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他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是贱,凭什么我们缩衣紧食供养的那群人活的有滋有味,我们就要活的水深火热。凭什么,凭什么……”
周围的人越说越激动,眼看情绪就要失控,旁边的老者咳了一声,把手中的拐杖用力的敲在地面上,他们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压下火气不甘的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火上烤的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干粮,一名男子把饼子取下,递到老者手边,剩余的便都发给妇人小孩。
老者看了看又叹了口气说:“把那些饼子再分一些吧,路还长着呢,你们要是饿倒了,谁来保护这些老弱妇孺。”
闻言,那些妇人将手中正在掰扯的饼子又扯大了些,老者也撕下来一块递到李安乐面前:“姑娘,吃些吧!夜还长着呢。”
李安乐看了眼正看她的老者,犹豫片刻后还是接受了这片好意。
周围很快又有了笑声,老者问李安乐:“姑娘,这是也要去大燕吗?”
李安乐没想到自己的行程会被老者一眼看穿,惊讶过后问道:“不知道老丈是如何得知?”
“我看姑娘的鞋底沾了些红泥,这是京城外十里坡才有的红土,虽说从京城走到这里快些大半日便到,但此处荒凉,除了想最快横穿到大燕和京城的人会经过这儿,不然很少会有人走这条路。”
李安乐随着老者的话,目光落到脚上,果然在右边的鞋边看到一点泥巴,随即笑道:“老丈说的不错,我此行确实是去往大燕。”
闻言,老者低头扯下一点饼子,捻了捻递到嘴边,他不语,李安乐自然也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吃着饼子。
谁知过了片刻,耳边又传来一声叹息,李安乐扭头去看,老者正用意味不明的神情看她。
李安乐被看的实在受不了了,喊了一句老丈?
老者才慢慢道:“姑娘,既然相遇就表示我们有些缘分,此途凶险,不如和我们同行可好?”
李安乐当然知道一个人危险,但是扫了一圈周围,她还是摇了摇头:“老丈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此行需要尽快赶到,所以可能无法同行了。”
“无妨”,老者说:“缘分到了,终会再相遇。”
李安乐感觉这老丈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不过好在后面二人都不怎么搭话了,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地在耳边淡了下去,除了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只有风声从她耳边擦过。
那火光照在众人脸上若明若暗,最后化为繁星点点堙于黑暗,再由第一缕日光代替那堆篝火将人唤醒。
李安乐醒后,收拾一番便和那老者告辞先走了,路上,也能碰到三三两两的难民结伴而行。
她们也都向李安乐抛出过橄榄枝,但都被李安乐给拒绝了,就这样她独自一人横穿三座城池来到叶家镇。
此镇位于白河城,在久川山脚下,若是走官道还需要几日路程,尽管此途一路太平,可李安乐还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她想快速抵达魏郢城就不得不从叶家镇穿过久川山。
不过好在她今日运气不错,天黑前便已抵达了城镇,此时,夕阳西斜,透过城门照进城内,行人络绎不绝,小贩吆喝不断,虽远在别关,可繁荣昌盛的景象却是李安乐一路所见之最。
李安乐进去后,便开始找落脚的地方,可令她气馁的是,在这镇上别说是座破庙了,就连个遮风避雨的棚子都没有。
最后,她在一座寺庙前停下,又抬头打量了几下。此镇位置极偏,又是靠近边关,常年动荡,且不说哪来的钱来修建,就单单目之所及的奢靡程度比京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刚才一路走来,村民所住的房子,也无一不是青砖大瓦房,它们布局一致,整齐划一,走在里面,就像遇见了鬼打墙,这样的情况,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而在这里,唯一不同的,就是眼前这一片区域,与其它无一人的道路相比,这里热闹的不切实际,仿佛是一种错觉。
虽然这里也不对劲,可比起刚刚去过的其它地方,这里又看起来正常太多,李安乐坐到路边,从怀中掏出半块饼子,边啃边看着那些小商贩吆喝。
也不知道那些难民是怎么找到地方歇脚的,李安乐忽然想到。
难民?
难民!!!!
李安乐放在唇边的饼子一顿,她,她是不是从进来都没有见到过一个难民,似乎是印证自己的这想法,李安乐又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这一看才发现,别说难民了,就连个乞丐都没有。
“跟我走”
突然,一只手落到她的肩上,饼子也跟着应声落地。
李安乐把手悄悄放入袖中,颤抖着声音转身:“别杀我,我吃饭少,能干活,只要不杀我,我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听到这话,李安乐肩膀上的那只手抽了抽,半晌不说话。
李安乐拿不准他此刻的想法,只能颤抖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她面前的那个男人,黑衣黑斗笠,也不知道黑无常是不是他家亲戚,真是黑的密不透风。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刚才的声音来看,估摸着这名男子也不过就十六七岁,听着倒是挺爽朗明快,不像是个随意杀人的。
不过人不可貌相,更何况她还没见到脸呢,李安乐这人要说有骨气,那在仇人面前是非常有骨气的,但要是说太有骨气,也不见得,就比如此时,滑跪的速度比村里的狗都快。
“你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斗笠下的男人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像我这般劫富济贫,拔刀相助,乐善好施,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听着那小嘴吧啦吧啦的一顿输出,刚开始李安乐还是笑脸相迎,慢慢的那嘴角的笑意一愣,最后她僵住的看向还在那口若悬河的男人。
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可是不多见。李安乐觉得要是她再不赶紧阻拦,估计他能把自己夸个三天三夜。
“好汉,好汉,在下知道好汉古道热肠,还请好汉放在下一条生路。”
“古道热肠”,男人停了下来,砸吧砸吧小嘴,“这个词不错,赶紧记下来。”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看样子是没少翻阅,随后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本子上一阵捣弄。
这,大概,也许,可能是个好人吧?
李安乐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退。
“我叫时鹤溪,不是个坏人,你也不用怕我。”
男人一只手捏着书角晃悠,一边用戏谑的语气对李安乐解释。
李安乐:“……”
哪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她斟酌道:“那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男人并未阻止,而是慢悠悠道:“你刚才不是还在好奇吗?怎么,现在不好奇了?”
李安乐猛地转身:“你知道?”
男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李安乐问:“什么意思?”
男人吃了一惊道:“你不知道?”
李安乐诚实的摇了摇头,他又道:“不应该啊!看你也挺像个文化人?”
“咳咳,说正事”,时鹤溪忽然意识到这样说一个女孩子似乎有点太过分,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上句竹影扫阶尘不动吗,对应的是一个空字,而下句月穿潭底水无痕对应的也是一个空字。只有佛家才讲究四大皆空,所以你说,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尘佛寺”李安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忽然又疑惑道:“不对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两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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