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五岁是太后

　　大殿内，檀香袅袅，阴影在金砖上投下深浅交错的纹路。
　　“哦？你说太后有意去守皇陵？”唐牧指尖摩挲过泛黄的奏折边缘，啪地一声轻合，墨字在日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千真万确！”苏公公佝偻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笃定，“奴才打听到，太后近日总在深夜翻看重修皇陵的典籍，定是诚心要去的！”
　　“如此甚好。”唐牧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这黄毛丫头总算开窍，早这般识趣，他也不必在朝堂后宫间大费周章。
　　窗棂透进细碎的日光，映着案上半盏冷茶，水汽氤氲着朦胧的影子。
　　“小姐，此举太过冒险，你当真想好了？”清韵眉头拧成川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此乃暗藏锋芒。”花甜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沉静如潭，“如今你我在这皇宫，敌暗我明，能活到今日，不过是唐牧忌惮民间苛待太后的流言。若借这次守先太后皇陵积攒民望，又能暂避锋芒，拖个三年五载，又有何妨？”
　　“小姐想得确实周全。”清韵松了口气，眼底的担忧渐渐散去。
　　“宫中束手束脚，耳目比蛛网还密。”花甜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墙外的飞檐翘角，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此番出宫，说不定能寻得破局的转机。”
　　出发当日，宫道两侧的宫灯还未撤去，晨雾中透着几分寒凉。
　　唐于辰小手死死攥着花甜的衣袖，眼眶泛红，鼻尖抽噎着，委屈巴巴地拽住她不肯放：“太后奶奶，于辰把玉衡让给你便是！你为何要走，还要去三年这么久？”
　　花甜抱了抱他，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声音柔得像云：“于辰乖，本宫并非为了玉衡。是感念前几任太后庇佑百姓、安定朝廷，一片孝心才主动请命，与旁人无关。”
　　好一番软语劝慰，唐于辰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出城的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轻响，渐渐驶远，隐入晨雾，仿佛化作水墨画中的模糊墨点，慢慢淡去。
　　城楼上，风卷着细碎的尘沙，吹起少年的衣袂。玉衡凭栏而立，腰间的扇骨相撞发出清越的脆响。
　　“主上，太后娘娘托你养猫便罢了，为何还要问你俸禄多少？”星云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她这是要富养。”玉衡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眼底漾着细碎的光。
　　“何为富养？主上的月俸本就……”星云话未说完，便被玉衡打断。
　　“所以，你也得贴点。”玉衡笑着转身，衣袂扫过城砖上的青苔
　　“属下、属下也没有那么多月俸啊！”星云苦着脸搓着手，脚步踉跄地跟上去，“总不能让我去赚外快吧，主上？”
　　太后离宫后，桃央宫便被层层封条封住，朱门落锁，再无往日生机。关于她的传言却未停歇，且多半与玉衡有关。有人说，是玉衡拒绝了太后，她才心灰意冷出宫守陵。
　　洛惜竹指尖无意识绞着绣帕，先前得知花甜有意选玉衡做伴读时，她便整日魂不守舍，生怕唐牧真的下旨。
　　如今听闻太后离宫三年的消息，她眼底藏不住雀跃，连带着眉眼都亮了几分。不管花甜是否真的倾心玉衡，至少这三年，他们天各一方，而她仍在宫中，有的是机会见到玉衡。
　　可这流言传了几日，便突然销声匿迹。并非无人好奇，而是没人敢再提……
　　那日御花园，几株牡丹开得正盛，假山石的阴影里，几个宫人趁着当差偷懒，正缩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像蚊蚋般钻进耳廓。
　　“……听说太后是被玉衡先生拒了，脸面挂不住才去守皇陵的？”
　　“可不是嘛！前几日还听闻太后要选先生做伴读，结果人家根本瞧不上……”
　　“你说这太后，小小年纪竟有了选面首的癖好”
　　“嘘！小声点，要是被听见……”
　　唐于辰站在朱红廊柱后，小小的身子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脸颊因愤怒涨得通红，眼眶却泛着湿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中的书册被捏得皱成一团，纸页边缘几乎要撕裂，气得浑身微微发抖。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越过回廊的雕花栏杆，直直望向身后的玉衡。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平日里软糯的嗓音此刻竟带着几分沉凝：“玉衡哥哥，怎样才是一个明君？”
　　玉衡脚步一顿，眸色微动。先前只当这太子是个耽于玩乐的孩童，此刻见他眼底褪去懵懂，只剩一片清明的郑重，竟不由得愣了半分。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折扇，没有直接作答，反而问到：“殿下以为如何？”
　　这些流言本与他无关，可太子主动开口，既能止住风口，又能助太子立威，于情于理，他都该顺势而为。
　　“便从这些下人开始吧。”唐于辰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听得这句，旁站的内侍总管脸色骤变，立刻会意，朝暗处打了个手势。不过瞬息，几个黑衣侍卫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假山后的几个宫人便被侍卫捂住嘴，拖拽间发出细碎的挣扎声，很快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玉衡望着少年挺直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这太子，虽年纪尚幼，却已有了这般决断与果敢，比起朝堂上现在权衡利弊、优柔寡断的那位，终究是强上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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