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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畜(新)
结果这种安宁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会。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小孩照旧对除了黑泽阵以外企图靠近的每一个人抱有平等地攻击性,一边对胆敢进犯的不速之客龇牙,一边不忘用圈着黑泽阵的尾巴暴躁地拍来拍去。
成功赶走了讨厌鬼之后,扭头转身的时间就光速变脸,用自己手感超棒的脑袋去蹭他的手心。
黑泽阵:叹为观止O-O
扪心自问,自己是温顺的性格吗?利口酒小臂上的牙印都没消下去呢。
“……为什么偏偏就是黏上我了?”
从第一天加入组织开始,黑泽阵就有相当清晰的职业规划:
不论是努力蛰伏养精蓄锐也好,还是崭露头角一鸣惊人努力往上爬也罢——总之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病房里面带孩子。
最后一点不算是慰藉的慰藉,香槟还算安静,大多数时候除了昏昏欲睡地窝在被窝里之外,也只是眨着眼睛不声不响地盯着祂看。
不说话,但是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如影随形,如芒在背,想要忽视才是难事。被抓包了既不心虚也不躲避,眉眼弯弯地笑,装得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粘人的眼睛,还有……聒噪的哑巴。
至少比起那天的尖叫,对耳朵还算是友好。
“大概是……”
就算是研究见长的研究所,也实在很缺乏和塞壬相处的经验,利口酒把指尖的圆珠笔转出了残影,沉思片刻,努力得出来一个还算有点可信度的推测:
“看见相似的发色让祂想起来自己的血亲……了吧?”
毕竟天生亮银色的头发也确实罕见。
“所以为什么,你们在祂面前不带假发?”
总好过自己在这里给小鬼做这种年龄不超过十岁才爱吃的小孩饭:
把鸡蛋打散,倒进贝肉和蟹肉放在蒸锅上面蒸熟。
“试了,不管用。”
利口酒能怎么办?
能用的不能用的,有可能的不可能的方法都试过了,最后证明香槟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被折腾得焦头烂额,现在终于有黑泽阵这么个“救命稻草”,研究人员不得牢牢抓住。
病房旁边的厨房根本没什么人用的样子,黑泽阵废了半天劲,才将一切处理妥帖,蒸熟需要一点时间。隔着探望玻璃,能看见香槟睡在被子里,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尾巴蚊香圈似的盘起来,再一起被翅膀盖住。
……能少点折腾比什么都强。
墙角的监控镜头昨天就被塞壬弄坏了,趁着祂睡着之后黑泽阵又按照指示换了新的,现在正幽幽地亮着一点诡异的红光,扭动了一下脖子。
一直到蒸锅的边缘透出蒸腾的蒸汽,黄澄澄的蛋羹带着海鲜特有的鲜甜味,被轻轻搁在了床头的小桌板上,塞壬的翅膀实在手感很好,被雏鸟特有的绒羽覆盖着,反正祂也不反对,黑泽阵就上手摸了两下,把祂揉醒:
“吃吧。”
香槟发烧还没有好完全,所以只好吃一点清淡的,黑泽阵伸手摸了摸祂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但是温度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就是要注意饮食和休息,还有按时吃药。
小孩刚睡醒,还有些懵,下意识地撒娇,用头顶去蹭他的手——被黑泽阵拿着湿毛巾一通擦脸,彻底清醒了。
接过小勺,挖了一点点,等到不烫了之后递到少年面前。
你吃。
黑泽阵不是很想吃这种小孩饭,冷眼拒绝,但香槟也很执拗,伸直手臂的动作从袖口钻出了半截小臂,露出连绵成片的针孔。
香槟对自己的初始好感高的不正常,非亲非故,黑泽阵不觉得自己还有对这种特殊物种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
流浪狗都知道,路边来路不明的东西最好别吃。
——沾上这种棘手的麻烦,他是嫌命长了。
迎上小孩清凌凌的眼睛,像是沙滩上捉摸不定的潮汐,内里汹涌着的兽性会吞没每一个擅闯者。
黑泽阵伸手将勺子硬塞进祂嘴里,在塞壬变脸作势要吐出来的前一刻,上手捂住了祂的脸。
手心下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滚烫的呼吸也已经降了下来。
“收拾收拾,下午准备出院。”
香槟眼睛转了转,看起来就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
经此一役,黑泽阵很不幸的被香槟缠上了。
对于这一点,所有被香槟折腾得的痛不欲生的人都喜闻乐见,除了黑泽阵本人——当然,他的意见也没什么人在意。
起初黑泽阵试着躲祂,但是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香槟总能像绑定了追随程序的赛博宠物一样,在任何一个角落,黑泽阵落单的时候找到他。
后来黑泽阵试着冷暴力祂,企图叫祂知难而退,但是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因为本来香槟跟着他也不怎么说话,祂只是为了跟着而跟着。
最后作为没有办法的办法,黑泽阵随便找了个理由故技重施,又打了一顿香槟的屁股。
——然后被耳羽都膨起来的香槟告了状。
于是他会在任何时间地点发现香槟,就比如说现在,刚刚完成了体术训练的黑泽阵在浴室门口看见了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阵阵?”
手扒住门框,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滚圆的眼睛。
还有画面里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又怎么被香槟折腾了的监视人员,正提着一只巨大的保温桶眼巴巴地看着他门口的摄像头。
黑泽阵紧了紧浴袍,假装自己突然失明了。
“为什么讨厌我呢?”
香槟拿着剪刀开始履行他们之前的约定,给黑泽阵修头发。
祂的技术实在烂的可以,练习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步的迹象,黑泽阵之所以还能正常出门全靠自己的脸撑着,让别人见了会以为是一门现下时兴的艺术,而不是顶着这个发型的人实在脑子有病。
“我应该还算是能满足你的需求吧?”
被香槟跟着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说现在被祂的监视人员精心准备的超大号营养餐最后大部分都会进自己肚子。
为了方便香槟找他的同时不被太多人发现,组织专门分给黑泽阵的独栋小别墅,让他可以有点自己的私密空间。
还有他可以借着香槟的权限,去挑选任务。
而黑泽阵只需要在自己的自由时间顺便带带孩子,香槟很安静,还算听话,(仅仅对黑泽阵而言)也没什么攻击性。
平心而论,黑泽阵也不算是亏本。
——总比累死累活的同时,还要被香槟各种明算暗算,最后还要和自己一个待遇的某监视人员要好。
黑泽阵冷哼一声:“……那是我的劳动报酬。”
言下之意,我应得的。
香槟开始努力推销自己:“我也很有用的吧?”
黑泽阵冷嗤一声,半点不给面子:“比如?”
“剪头发?”
黑泽阵伸手掐住塞壬的脸颊,扭过来,在镜子里和香槟对上视线,顶着一头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发型”。
……姑且算是发型吧。
“那给你推轮椅?我很长寿的,能活很久很久很久。”
这是实话,根据研究组那边的结果,香槟幼年期和人类的生长速度差不多,直到成年后就会时间停滞,不会衰老甚至是自然死亡。
就像是被时间判处了终生流放,成年后执行,永远都是最好的年岁。
“用不着,”黑泽阵冷嗤一声,“杀手活不到那个时候。”
在光洁的镜面里,冰冷的狼眸对上塞壬幼圆的眼,像是饱腹的野兽看见了愚蠢的幼崽,所以可以暂时允许祂在爪边苟活一段时间。
黑泽阵很麻烦,和其他塞壬随便笑一笑,说两句好话,最多贴一贴就可以被哄的团团转的蠢货不一样。
香槟暂时还没想好要他怎么办,看着镜中墨绿色的眼睛,隔着一层玻璃的缘故,看起来他的眼睛也很像宝石。
那你来做决定吧。
“阿阵想要什么呢?”
黑泽阵夺过祂手里的剪刀,开始努力挽救自己惨不忍睹的头发。
他眼白多,和塞壬不一样,所以眼球转动的时候就会很明显,横祂的时候也很明显:“你给不了。”
撒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对于香槟而言,想要讨得随便什么人的欢心都易如反掌:“说说看嘛~”
“清净。”
香槟卡壳了,像是一只偷吃小饼干被噎住的仓鼠。
蠢。
黑泽阵转身走到门口把午饭拎进来,一层一层拆开,摆在茶几上:“过来吃饭。”
今天的饭菜很是丰盛,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还有那天黑泽阵见过的,看起来像是珍珠一样的糖球。
香槟抓了一把,又缩回到沙发里窝着。
“过来。”
“不要。”
黑泽阵拿出了一点平时调动其他组员时候的压迫感,但这不妨碍香槟在他面前,把糖球嚼得咔咔响。
“……过来。”
“不要。”
小孩有时候真挺烦人的。
黑泽阵绕过来,劈手夺过香槟手里的糖球丢进嘴……险些被崩了牙。
不是糖球,是真的珍珠。
狙击手出色的视力,让他在这种时候也没错过香槟脸上一闪而过的嘲笑。
嘻嘻:D
……算了,和小鬼生什么气。
黑泽阵把香槟从沙发里挖出来,抱起来,准备强迫祂就范。
但是香槟拒不合作,浑身上下都在拧着用力,又开始掉眼泪:“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根据这么久的相处黑泽阵对香槟的了解来讲,香槟不是尖锐的性格,虽然祂很多时候明面上表现得很温顺,实际上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
但是直接撕破脸的对峙是从没发生过的,至少黑泽阵也只是在别人口中听到,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祂从来没有这么直接抗拒的时候。
“为什么不要?”
应该也不是挑食的缘故,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今天的菜色也很不错,总计有九个菜,最上面的是两块煎的正正好好的牛排,被切好后摆在盘子里,切面还微微泛着粉……
黑泽阵突然想起来,这种症状自己也见过——在训练营里面,某个孩子第一次做完杀人任务的时候。
对方前一秒还在侃侃而谈自己的实践经验,准备回去撰写任务报告,下一秒见到端上来的猪骨汤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吐了出来。
筒骨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骨髓,外面裹着煮的软烂的腿肉,汤面上浮着透亮的油脂,看的人食指大动。
就像是人类的腿骨一样。
“——你不吃牲畜肉?!”
看来是,其他的食材都是曾经出现过的,菜也是同一个人做的,只有牛肉是第一次出现。
黑泽阵配合地把祂重新放回到沙发上,仔细帮哭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厥过去的香槟把眼泪擦干净:“为什么不吃?必须给个理由。”
香槟又不说话,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一套流程黑泽阵已经很娴熟了,熟悉的可以张口就是敷衍:“没有下次了,一定先问你的意见。”
于是香槟满意了,搅着衣角的布料,小小声道:
“……看起来很像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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