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程序员，女的

　　飞往重庆的夜间航班旅客不多，宋宁忍受着发动机产生的巨大轰鸣，将头倚靠在椭圆形的双层玻璃窗上，脸颊下是一片冰凉。

　　很困，但完全睡不着。

　　她把头摆正，把毛毯往身上拽拽，企图营造出温暖舒适的环境，然后打开了前排座椅上的游戏界面。

　　常年敲代码的手和普通女生并不一样，宋宁从没有做过美甲，过分齐整的甲缘刚刚好将指尖完全包住，细长的手指灵活地在触摸屏上轻轻点按。

　　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遍，最后她选了围棋人机大战。

　　北京飞重庆时间不长，两个多小时左右，天色已晚，空乘发完饮料便将灯光调暗，除了几位旅客头顶的小夜灯还亮着，机舱内几乎一片昏暗。

　　宋宁右手托腮抬眼看着屏幕，隔壁没人，她将胳膊肘放在座椅扶手上，用左手下棋。

　　感受到身边座位一沉，胳膊似乎又被什么蹭了一下，以为哪个孩子调皮，她也没去看，注意力仍集中在屏幕上，和电脑激情对弈。

　　自右侧伸出一只手来，在满盘皆输的屏幕上按了暂停键，宋宁一回头就对上顾云舟略带笑意的脸。

　　有不少旅客在睡觉，他把声线放低：“我也会下围棋，来一盘？”

　　宋宁瞥他一眼，拿起小桌板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你会下么？”

　　顾云舟脸上笑意更大了点，宋宁叼着杯沿回忆和这人的初见，印象中这人好像挺不爱笑的，怎么现在一天到晚笑个没完。

　　他也没管宋宁同不同意，自顾自地伸手在人家面前的触摸屏上退出了游戏，又再次进入，选择了双人对弈模式。

　　“你试试就知道了。”他说。

　　宋宁棋艺并不差，因为上次提出不想出差被他拒绝的缘故，心里隐隐带了点情绪，这次终于逮到机会可以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当下便不困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要赢。

　　顾云舟身材高大，窝在经济舱窄小的座位里手脚局促，显然不太舒服，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规规矩矩地把手脚缩在自己的座位范围，没有一丝一毫侵占宋宁空间的意思。

　　宋宁执白子，顾云舟执黑子，两人都没再出声，你一下我一下地指挥棋子落在网格状的棋盘上。

　　从顾云舟的角度看过去，宋宁下棋时嘴唇会微微撅起，显得有点任性，眉头也会不自觉的蹙起一点弧度，表情极其认真。

　　两人你来我往地攻城略地，宋宁脸上的表情则越来越凝重。

　　显然，她轻敌了，顾云舟这人绝对不是“会下”这么简单。

　　他每一步看似随意的动作显然都经过了周密的计算，紧紧咬着宋宁不放不说，待她才意识到危险时往往为时已晚。

　　他至少提前5步就预判了宋宁的动作，5步啊，这差距对宋宁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凌辱。

　　眼看要输，宋宁抬头瞧了他一眼：“练过？”

　　她不信他一个文科生能有这么好的棋艺，这人明显受过专业训练。

　　“业余5段。”他挑了挑眉。

　　宋宁点点头说道：“嗯，再来一盘。”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除去起飞和降落的一个小时，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两人把飞机上自带的小游戏玩了个遍。

　　其他游戏都好说，两人你来我往，有输有赢，只围棋，宋宁不止一次没赢过，每次都还输得挺难看。

　　顾云舟在棋盘上对她围追堵截，几乎杀红了眼，半点情面不留。

　　宋宁棋艺虽然一般，棋品却还不错，被欺负成那样也没生气，只把缩在袖口里的手悄悄捏紧攥成拳头，再语气平淡地肯定一句他的围棋水平：“你下得还可以。”

　　晚间十点三十分，飞机降落在重庆江北机场，宋宁不喜欢人多，待机舱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踮着脚尖够行李架上的背包，慢慢走出舱门。

　　商务舱的人早就优先下了飞机，宋宁打着哆嗦挤进了机场的摆渡车。

　　显然，对于重庆冬天湿冷的天气情况，她太过乐观。

　　这次出差她本打算轻装上阵，没穿羽绒服，只套了件轻薄的灰色外套加一条毛茸茸的红色围巾。

　　站在网约车等待区打着哆嗦时，宋宁一抬眼便看到面前驶过一辆白色的丰田埃尔法，顾云舟和盛华一起坐在后排，两人不知道聊着什么，顾云舟虽然没什么表情，宋宁却觉得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心情能不好吗，这人几乎虐杀了自己一晚......

　　待那辆车驶远，宋宁才伸出冻得通红的指尖拉开网约车的车门，铁青着脸坐到了后座。

　　两辆车目的一致，前后脚将人送到了行政人员统一安排好的酒店，宋宁暖和过来了一些，磨磨唧唧地站在门口，等顾云舟和盛华上了电梯后才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进入自己的房间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宋宁窝在沙发上歇了会儿，拿起手机看出差群里的消息。

　　今天除了她还有3个同事落地重庆，都在她隔壁不远的房间，其他3人到得比较早，就没有等她一起吃晚饭。

　　有个还算熟悉的女同事发消息@她，约她明天8点在自助餐厅门口见，宋宁出于本能刚要拒绝，硅谷拒信中那句“横向协同能力不足”仿佛达摩利斯克之剑一般闪现在她脑海里。

　　警钟长鸣。

　　她把编辑栏中的拒绝文字删除，自认为友好地写了个“好滴”，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加上一条小尾巴～才发过去。

　　早上七点多，宋宁被闹钟惊醒，第一时间打开了家里的摄像头，见小猫此刻端坐在喂食器前规规矩矩地坐着等饭，她的心瞬间化成软软的一团，狠狠心给猫粮加了量，变态似的对着手机亲了亲才退出了App.

　　头有点痛，她昨晚没睡好，做了一宿的梦，梦里她执黑子，顾云舟执白子，她把顾云舟大杀特杀了十几局都没解气。

　　简单的洗漱完毕后，她赶在约定的时间前下了楼。

　　约她的女同事叫李倩，和宋宁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结婚生子，前几年忙着带孩子耽误了些职业发展进程，如今30岁上下还在地图做着产品经理，职级不高，只比宋宁高一级。

　　宋宁没有背包，挺乖的坐在位置上看围棋教学，等李倩拿东西。

　　“唉不结婚就是好，你看你，还有心思学下棋。”李倩端着一盘早餐过来坐下，指着宋宁的手机说道。

　　宋宁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有点懒散地回道：“唔，我就是随便看看。”

　　李倩看她一眼，很直白地问道：”交男朋友没有？“

　　如果宋宁还在星辉的话，这个问题是没有人敢问她的，但她现在苟在海开，又被迫当了产品经理，面对女同事并无恶意的八卦，宋宁就算十分不情愿也只能摇摇头道：”没有。“

　　李倩拉长音哦了一声，意料之中似的说：”我估计也是。“

　　宋宁入职前她隐约听别人提起过，这位新来的产品助理性格不太好，但也仅仅是听说，实际上通过和宋宁的几次接触下来，她倒觉得这女孩不像HR说得那样不好接触，反而是挺直爽一个人。

　　她的工位离宋宁不远，偶尔能看到其他部门的人过来沟通，宋宁就算很忙也会耐着性子好好回复，哪怕有时候实习生过来问些傻缺问题，连她听着都烦，宋宁也会放下手里的活儿，细细地给实习生讲清楚。

　　她觉得宋宁哪都挺好，但在男生圈里一定不受欢迎。

　　作为已婚已育的成熟女性，李倩认为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希望自己的老婆或者女友小鸟依人，温柔体贴些，显然宋宁不是这挂的。

　　宋宁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喝了口牛奶问道：“咱们今天要分组出发吗？”

　　“分，各自开车路测，然后晚上还有其他人到，估计晚点要聚餐。”

　　宋宁哦了一声便不再出声，动作残暴地往烤过的面包片上抹着一层又一层的黄油，心里骂着顾姓的男人不是人。

　　正骂着，盛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顾云舟一前一后也来到了餐厅，李倩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同站起来打招呼。

　　宋宁是真的不想起，但眼见李倩站起来的动静挺大，椅子擦地拉出挺大的声响，引得其他吃饭的人都一起看了过来，她被卷得没辙，慢慢悠悠也跟着站起身来。

　　打了招呼后，盛华体恤民情似的走了过来，先口头关心了一下两位基层员工昨夜的睡眠质量，接着又摆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架势，拍了拍李倩的座椅靠背。

　　但从始至终，他好像并没有和宋宁有过多的交流，宋宁倒是无所谓这个，只是她不太确定，盛华知不知道自己怎么拿来的地图Offer.

　　待走完了老板深入基层的流程，宋宁才又能坐下吃饭。

　　“哎，你看和盛老板一起吃饭那个男人没有？”李倩刚坐下就不消停，扬起下巴示意宋宁看顾云舟。

　　宋宁还真看了一眼，见他不好好吃饭低头按着手机，屏幕绿油油的一片，像是在微信上发小作文。

　　“看见了。”

　　“你喜欢这款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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