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若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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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初晓不知道，艾力和夏槿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日常生活仍需牧民朋友的帮忙。

　　在这里，牛奶是不需要买的，牧民们可以新鲜现挤。艾力和夏槿家里的奶完全不够晚上的聚餐。

　　“你们不养牛羊吗？”林初晓天真地问道。

　　“也养，我有一只羊在阿尔坦那，艾力有只奶牛在萨娅家，你去她家挤点过来。”夏槿躺在艾力的沙发上，看两个年轻人忙碌地准备食材。

　　今晚又有大餐吃了。夏槿不在乎林初晓为什么要请客，她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实在很想吃一口新鲜味道。

　　“听说你在路上救了一只羊？”她对林初晓说道。

　　“不算救，下雨车慢，羊没受多大伤，就是腿骨折了，绑上个把月应该就恢复了。”林初晓很谦虚，她从不居功自傲，也知道处理一个小骨折没什么好说的。

　　“也许当时是小伤，但是不及时救治，小小的发炎也能要了羊的命。”夏槿在告诉林初晓，受伤无小事，她可以谦虚，但绝不能轻视。

　　“我知道了。”林初晓知道夏槿正在教导她，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师父，对动物却十分计较。

　　从大巴扎回来已是下午一点，林初晓和艾力正忙着做午饭，她没想到自己来当兽医，处理最多的却是柴米油盐，人情世故。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工作还没开展起来，万事开头难，只有主动融入这里，往后的工作开展才能更顺利。

　　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读书时期，每次到新班级时，她一定是那个看起来健谈，开朗的女生，要给班级的同学一个好的印象。

　　林初晓觉得艾力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有点冷淡，或许她该和他交个朋友。

　　不过很快，她又重新建立了职级概念。

　　饭桌上，夏槿对艾力说：“公司人事说，她的试用期考核由你来负责，两个月后考核通过，才能转正。”

　　艾力瞥了林初晓一眼，眼神有一瞬的挑衅，而后沉默地点了点头，只留林初晓在心里疯狂尖叫，她嘴里的饭瞬间味同嚼蜡。

　　这几天她干的破事，她对艾力的忤逆，足以让艾力给她打负分了。

　　她懊悔地将头埋到了碗里。

　　“满分100，主要考核员工的专业素质、工作态度、服务水平、道德素质四个板块，每个板块25分，具体要求由艾力评定。”夏槿拿着手机，照着手机上人事发的长条信息一字不差地念着。

　　“我是最讨厌这种东西的，公司有这个规定，你要好好讨好艾力噢。”夏槿念完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意味深长地对林初晓眨了眨眼。

　　让林初晓讨好艾力？她瞥了一眼那个昨晚还骂她的人，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他的心情，谁能琢磨出来。况且林初晓从来只用行动和实力说话，这种讨好人的事情，她做不来。

　　午饭后，夏槿回家了。林初晓还得留在艾力家准备晚餐要用的食材。

　　夏槿一走，房间就沉默了好多。林初晓默默地收拾碗筷和餐桌，拿到水槽里清洗。

　　她有时候觉得职场真是无聊，明明远在天涯，却还是受这些东西的限制，要自觉给领导端茶送水、要眼里有活儿、要拍领导马屁。

　　这和她上学的时候想象的职场完全不一样。

　　“我来洗吧，你去休息。”艾力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拿走了林初晓正在洗的碗，把林初晓挤到了一边。

　　林初晓愣住了。诶，这个领导，怎么不一样？

　　他肯定是在试探我。

　　“我来洗吧！您去休息！”林初晓又想过去抢活儿，结果不小心踩了艾力一脚，手还贴在艾力手背上。

　　糟糕，太糟糕了。

　　看见艾力隐忍的表情，她自觉后退三步，浅浅鞠躬道：“对不起。”

　　“不用，去休息吧。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艾力的眼睛被碎发遮住，林初晓在三步距离外难以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从声音里听出，他对林初晓很疏远。

　　林初晓觉得艾力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是领导，却总是帮助人，好像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尊敬长辈，关心小辈。
　　但是对林初晓，他总是隔着纱一样，她还没把握好和艾力相处的度。

　　“艾经理，你有女朋友吗？”

　　艾力洗碗的手顿了顿，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林初晓随便找了个借口，实际上她是想试探艾力对人冷淡是不是因为有女朋友，如果艾力有女朋友，作为女生，她必须得和艾力保持距离，哪怕以后成为朋友。

　　“没有。”艾力又洗起碗来，只是力度比刚才大了许多，“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吗？”

　　什么？

　　林初晓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没明白艾力的话是什么意思。

　　“您误会了，我真的是好奇。”她辩解道。

　　“别叫您，喊我名字就行。”他把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摞起来，放到碗柜里。而后用干手帕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时经过了林初晓，他低声道：“我不吃这套。”

　　林初晓：？他该不会以为，我对他有那种想法吧！

　　没等艾力走进卧室，林初晓便生气地朝他喊着：“我没想上位！你个白痴！”不知是尴尬还是生气，林初晓的脸涨红地像个热气球。

　　艾力缓缓转头，说道：“谁是白痴？”

　　“我是白痴。”她低下头去，语气缓了下来，最终还是向强权低头了。

　　林初晓在心里默默想着：

　　要是她是经理就好了。

　　要不然，经理不是艾力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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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娅家在离村子很远的小山凹里，艾力开着车带林初晓来取牛奶。

　　萨娅的家是一个白色的大毡房，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大片牛羊四散开来，悠闲地吃草，看起来像行走在绿地上的棕色棉花糖。

　　皮卡车的引擎声熄灭时，一个少女从毡房里迎了出来，她看起来刚成年，年轻的脸蛋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笑起来像一朵甜美的玫瑰花。

　　那双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好似阳光照射下微微泛着红光的石榴粒，晶莹而明亮。

　　“艾力哥，你来啦！”萨娅禁止朝艾力走去，拥抱了一下他，而后才注意到下车的林初晓。

　　林初晓听不懂哈萨克语，只能无措地站在艾力身后，友好地笑着。

　　萨娅也不说话，只一个疑惑的眼神，艾力这才想起来要介绍。

　　“这是新来的兽医，林初晓，这是萨娅，今年19岁，哈萨克人。”

　　林初晓伸出手想和萨娅握手，萨娅却直接走了上来，张开双手拥抱了她。她感受到萨娅身上的体温，是从未感受过的热情。

　　“你好，以后一起玩。”萨娅再一次笑了，她用蹩脚的普通话和林初晓交流，二人一见如故，话匣子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林初晓内向，但遇到萨娅之后，她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处可说。

　　艾力坐在毡房里，安静地等两个女生把话说完，直到时间过去半小时，他才轻声提醒林初晓：“你还记得你来干嘛吗？”

　　林初晓被他一说，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挤牛奶的。

　　“艾力的牛放到那片山上去了，我给你们挤我家的牛吧！”萨娅拉着林初晓走到毡房外，指了指远处的山坡。

　　“这怎么好意思。”林初晓连连摆手。

　　“哎呀，都是一样的，我们也会喝艾力的牛产的奶，走吧，带你去。”她转身回毡房拎了一个空空的铁桶，艾力也跟着出来了。

　　萨娅家的奶牛正在毡房外不远处歇着，她跑过去把牛牵到了羊圈边上，用绳子绑住了它的两条后腿，把桶放到了牛下坠的□□底下。

　　萨娅蹲下去，用手揪住牛的□□，手指稍稍用力挤压和往下拉扯，牛乳就顺利的落进桶里了。

　　萨娅的动作很有节奏，母牛几乎没有任何反应，顺从的站在那里等待着。

　　林初晓被这幅景象震撼到了，惊讶于萨娅等牧民对动物的驯化能力，也惊讶于动物和人的和谐相处。

　　“你要试试吗？”萨娅忽然扭头问林初晓。

　　“我？不了吧。”林初晓看着母牛硕大的身体有点发慌。

　　“没事的，她很乖。来吧。”萨娅让出了位置，把林初晓往前推了推。

　　“还是你来吧，她只会把母牛吓到。”看着林初晓蹲着的背影，艾力不屑的说道。

　　“没有啊，她已经在挤了，做得很好呢。”

　　艾力惊讶的走到侧面去，林初晓真的在挤牛奶了，虽然动作还不熟练，但是已经比较连续了。

　　真没想到，她其实胆子挺大的，艾力心想。

　　“看着你挤很简单，实际上挺累的，要不停地挤。”林初晓的手已经微微发酸，看起来轻松的活儿实际上并不容易。

　　萨娅蹲下来接替了林初晓的手，继续挤着牛奶。

　　“我们早就习惯了，一点不累。”她甚至可以一边林初晓聊天，一边挤着牛奶，等到天聊完，牛奶也挤完了，一切看起来很顺利，却只有萨娅知道，当初她学着挤奶时的煎熬。

　　“辛苦了！”林初晓重重地说，轻飘飘的三个字她总担心不能表明自己的感激。

　　“小事情小事情。”萨娅把满满一桶牛奶拎了起来，艾力赶紧上来接了过去，沉甸甸的一桶牛奶，是牧民们几年的养育成果。

　　“今晚来吃晚饭吧，在艾力家，我请客。”林初晓对萨娅发出了邀请。

　　“艾力，你这都不告诉我！真不够朋友了。”萨娅轻轻在艾力后背拍了一掌，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要去的，给我留位置。”

　　“当然，晚上见！”

　　牛奶用一塑料袋套住，用绳子绑上了几圈，这样就不会溢出来。

　　艾力把牛奶放在车后箱，林初晓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和萨娅挥手告别。

　　萨娅热情地挥着手，直到车子远去，她才放下扬起的嘴角，眼里的笑意淡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车子扬起的飞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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