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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样的人
八月下旬,肖暖又勤勤恳恳带了几节课,回家时巷角街灯已经昏黄的亮了。
他站在大门前的墙角,有点儿惆怅。那墙很长,而且很荒凉,仿佛那天随处可见的人脸庞伴随着晚风消失在那墙里去。
段燚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泡脚。
他心情激动,即使已经到深夜还是毫无困意。只好打开窗子,一边临摹书法一边吸进口凉爽的晚风好让心情平息。
还记得出肖暖院那天,段燚走时,陈菱情绪还算稳定,眼里丝毫没有往日对儿子的嫌弃,半推半就的说:“其实…不是失踪,如果我记错,他应该会被那个人带走。”
肖暖知道母亲一直有精神上的问题,但还是激动的坐起来攥住女人臂膀,生怕她跑了,用近呼咆哮的声音说:“那你告诉我,告诉我啊!爷爷在哪里!”
被这么怼着脸吼陈菱耳膜极其不适,她这人天生没主见,报复心极强。每每受到刺激就会不受控制回想往日种种;肖忠良年轻时已经烟酒不离手了,陈菱怀孕身材走样,脸上爬满皱纹,他更是逐渐放肆,沾染上赌博,往日花言巧语灰飞烟灭。
这二人未婚先孕,按理说陈菱这时怎么着也得打掉孩子离开这人,再好好要笔赡养费坐小月子。可这笨女人,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生下孩子报复肖忠良。
只言片语,就是陈菱的几十载,她这颠沛流离的一生啊,只有她自己在深渊,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她的扭曲、她的歇斯底里,到头来都是没有尽头的痛苦。
没有爱的婚姻,终究支离破碎。
而这份不幸,是肖暖的噩梦,他会永远记得父母摧毁他的部分。
亲情这种东西很容易让人失望,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只知道轻易原谅。
陈菱想要的东西太少了,肖暖给的不多,所以他才痛苦。
到最后母子间的隔阂让人哽咽到失语。
他之所以搬出,绝大部分原因是陈菱走时撂下句:“去天行长街,中山庭院找。”
肖暖从没听过什么中山庭院,至于天行长街,就在他这条胡同隔壁。他事先了解过,天行长街消费贵的吓人,并且房子不接受出租,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房子租在这条尚未开垦的胡同。
整整半个月,还是音讯全无。
开学前三天,他如往常般带课。下课后没有回家,而是背着块折叠桌往某个方正慢悠悠走。
他心想,天行长街我消费不起,那还不能在公园里边摆摊写写字画啊?说不定哪天引人注目就被认识爷爷的发现了呢。
结果写到深夜还是没人用打量的眼神瞧他,这让肖暖苦恼不已。
估计天黑瞅不清呢?肖暖心想。
权衡利弊之下他又买了两盏灯挂在桌上。
“小哥哥,这字卖吗?”路过不少人问。
“不卖。”那人烦躁的抓抓头发,准备换张纸重新写。
“咔哒”一声,桌子对面有双粗糙大手,不轻不重地替他铺好纸张:“小朋友,那你送我怎么样?”
肖暖站太久,步伐有些趔趔趄趄。
那人眼神示意,立刻有人递上凳子。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立刻抬头仔细瞧这人。
但这老人戴着口罩,看不清相貌。
光影交错间,他瞧清那双眼历经沧桑的眼,只觉似曾熟悉。
爷爷的眼睛好像也是这样,典型的中国人眼睛,眼神中透出勇敢和坚韧,皱纹藏着曾经吃过的苦难。
肖暖先怔了一下,想从这位老者身上找到与肖秋时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就在犹犹豫豫间,那人已经拿着字,乘上那辆奔驰远去。
只剩肖暖盯着凳子做不出反应。
很奇怪,到底是谁能把车开进公园里?为什么他的眼睛里能反射出忽明忽暗的世界?
往后每次肖暖摆摊时都会遇见那老人,以及那张被丢下的凳子。
这老人来历着实另人好奇,虽然每次都戴着口罩,但肖暖还是能从他口罩下看到那面容的威严,能听到话语间的慷锵有力。
有天老人坐在他对面,并不关心他写了什么,却依然随意拿过张轻飘飘的纸张。
从始至终他只是盯着灯问:“谁教你书法?”
“我爷爷。”
“哦?他是怎样的人?”
肖暖装不下去,因为他根本猜不透这老人,他几乎压着嗓子刨出这些天疑问:“你认识肖秋时对不对,我爷爷到底在哪?”
老人不答话,显然这场谈话肖暖始终比他更好奇答案。
肖暖彻底不屑伪装了,从第一天见他时就觉得他十分眼熟,第二天直觉不妙,而今天他故意临摹爷爷失踪前让他画的那男人,可面前这位老人甚至连看都不带看,直接从一叠宣纸中随意的拿。
肖暖抄起桌子就掀飞在他身上。
这人虽垂老,可身手丝毫不带拖延。
伸出一掌拍在桌上,震的桌子碎成两半不说墨汁也净数散落身上。
“还不到时候,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相见。”老人低声笑,他彻底认出画中那人是年轻时的自己,全然不顾身上散落的墨汁,只是检查肖暖随意写下的字画知否保存完好。
肖暖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挺直身子听。
接着他吸进一大口气,囤在胸膛里。“那他还好好活着,对不对?”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老人静默了一阵,声音洪亮地嗯了一声。
夜晚。
肖暖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人既然认识肖秋时,那么应该不会做伤害他的事。他现在只盼望腿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好好追查哪位老人来历。
想着想着,便阖上眼。
开学报道这天段灵芝不放心肖暖的腿,特地让段燚请天假陪他。
肖暖刚开始本想回绝,可段燚笑眯眯的说:“奶奶红绳都给你求了,我帮着你搬搬东西又怎么了。”
他对上段燚那双漾着不容拒绝的双眼,他眼里犹如世纪流转,淅沥沥下着小雨。
可话到嘴边他怕段燚发觉自己的哽咽,只能闷闷的回:“麻烦你了,代我谢谢奶奶。”
段燚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脸,不喜反忧,像是薄凉又冷清的神明不会为任何人做出表情。
看来他今天心情很糟,段燚心想。
“费用都缴了吗?”
“嗯。”
“你的腿不能军训,改天来医院开诊断证明。”
“好。”
“肖暖,你有心事。”段燚凝视着他,轻轻地问。
对方细长而弯曲的睫毛垂下,不答。
“肖暖,有空去我家吃顿饭吧。”
“奶奶喊我招呼你呢。”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看他,头低着,用脚把一颗碎石块踢得老远。
对方沉默良久后笨拙地回应:“下次一定。”
肖暖脚步朝前挪了一步,不去对上段燚目光。
双方闭了嘴,场面有点儿僵。
他们两个人都站着,他站在他背后,而肖暖低下头,他无比娴熟的伸出手,肖暖也伸出只手来。
段燚弯下身子把伞递给他就走了。
肖暖的头低的很深,这样路人就看不见他的两行泪了。雨点坠落地面,留下一片透明,那里面也有他的眼泪。
他比谁都明白在成长中会碰到患得患失的事情。其根本原因在于当时的他不具备处理这些问题的素质和能力。
在经历反复痛苦后,活着是最好的,也是最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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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暖抱着军训服慢慢悠悠在胡同慢慢走,迎面碰见段燚后诧异道: “你怎么又来了?”
“给你带好东西。”段燚领着保温袋跟他进门。
肖暖没料到这份突然,接着拿出钥匙打开近在咫尺的门时,段燚发现窗户边多了几珠悉心栽培的绿植分别是;蓝花楹、薄荷、绿萝、多肉。
天气转晴,迎着阳光,金丝绒的窗帘静静停在一边,洁白的罩帘在窗台上轻轻晃动,透过门缝,还能闻到书桌上的墨香气。
段燚想;他肯定是找到另自己向往的生活状态了吧。
一个人能观察落叶,鲜花,从细微处欣赏一切,生活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
肖暖也不那么死气沉沉了,段燚的出现让他寂静的生活变得更心满意足。
人生就是坎坎坷坷,当作一切都是经历吧,人的一生酸甜苦辣咸都尝一遍才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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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们姑且就认为这是他恨自己的无能吧!
一个人能观察落叶,鲜花,从细微处欣赏一切,生活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毛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