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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助另一双金色的眼眸，诸伏景光看着面前距离他极近的神色漠然的好友，那双灰紫色的瞳孔如同死水，平静到陌生——这是绝不应该出现在零身上的表情。他可以愤怒，可以嚣张。但绝不应该露出这种晦暗的神情……

　　除此之外，这也绝不是零常用的体术技巧，自己之前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好友失去了意识，被另一种力量操纵。

　　而黑川彻还在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回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像是完全不在乎这近在咫尺的危机。

　　来不及思考黑川彻为什么能这样无动于衷，诸伏景光连忙问道：【黑川君，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诶？】

　　【你知道的。不是吗？】诸伏景光十分肯定。

　　无论是在黑川宅当中对方的种种行为，还是在轮船的诡异空间中表现的娴熟，青年都展露出一种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他并不相信完全相信黑川彻所表现出来的无可奈何。

　　如果黑川彻如他所言，当真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这么长时间，那他必然能够从中学到些什么，就像他潜入任务时那般，适应环境，这或许是人类印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诸伏景光观察到面前的金发青年脸上杀意更盛，手臂的青筋隆起。伴随着对方力道逐渐加重，视野也在逐渐发暗，心跳声加剧，血液如同奔涌的怒江冲刷堤岸。

　　他不得不承认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就得面对好友背上杀人犯的罪名而自己和并不算无辜的青年一同回归死之国度怀抱的状况。

　　【黑川君。】

　　【好吧……绿川先生，接下来由你控制我的身体。要做的其实很简单，用手去碰触安室先生。】黑川彻顿了一下，【照我说的做吧。】

　　意识中的交流很是换算现实世界不过短短瞬息。

　　下一秒，从黄泉归来的诸伏景光再次拥有了身体的感知。他用力袭向好友的右侧肋骨，动作干脆利落，逼迫对方卸下桎梏脖颈的动作，摆脱了刚才受制于人的状况。

　　而安室透也不甘示弱，迅速抽手反击，手掌为刃划过一道迅捷的弧线。他没有使用武器，又或者说他本身便是磨砺得极为锋利的刀。

　　诸伏景光后仰，在极短已经对了几招后在动作空隙中回身后退，胸腔因极速喘息而有几分生疼。从前和零对练时，他便非常清楚好友实力之强劲，而此刻操纵黑川彻这副更接近普通人的身体，便觉压迫力更加明显。

　　但奇怪的是，他自认为十分了解好友常用的招式。但是眼前的人使用的不完全是从小练习的拳击，也没有参杂警方训练的逮捕术、柔道，更不是为了进行潜入工作而特意伪装的□□手法，反倒参杂了几招欧美军方常用的格斗术。

　　黑衣组织虽然会面对外界招揽成员，但清楚其中鱼龙混杂大多都是用作炮灰的用途。只有经过调查和考验得到了代号的成员才会进行专门的训练。而在那些训练中多数便是这些体术——由于士兵在退役后加入雇佣兵或者类似的非法组织扩散开来。

　　因此诸伏景光交手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竟有几分像琴酒，或是莱伊——如果让零知道了，他一定会很生气吧。

　　这些奇怪之处让诸伏景光更加落了下风，他再次险之又险避开一击侧踢，戒备地观察对面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撇过那被稳稳抓住的花枝。

　　在下一次攻击时，诸伏景光将刻刀掷出，乘着对方侧身躲避的空隙，探出右手，目标似乎正是那白色花枝。

　　金发青年依旧神色漠然，神色中因为迟迟没有得手带了几分凶狠，见状立即挥拳砸向对方，不料诸伏景光竟然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因来不及收力，安室透向前倾了几分，突然被对方用左手在脸上抹上一大片红色。铁锈气息直冲鼻尖，他在原地站立几秒，随即全身失力，向后倒去。

　　看到好友不再攻击，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

　　先前他还有些奇怪，为何黑川彻让自己触碰安室透，但是转换身体后那细微的疼痛和手心温热的触感十分明显，那是鲜血，是黑川彻用刻刀割破了皮肤。

　　而他根据对方指示将血液沾染到安室透身上后竟然真的生效了，回想起轮渡上发生的事情，不难推测出黑川彻的血液有各种能力。

　　【真的有效果啊。】意识中是黑川彻的感叹，但包含了诸伏景光难以辨认的意味。他正试图扶住金发青年倒下的躯体，听到这几感叹还来不及询问，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幽暗的林地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月上中天，树影西斜。

　　黑川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侧倒在地上，身旁是昏迷状态的保镖先生。喉咙和胸腔都传来麻痒钝痛的感觉，他勉强用右臂支撑住身体，左手按住胸口，发出低沉的咳嗽声。

　　【不愧是金牌安保人员啊，这次真是多亏绿川先生了。】

　　诸伏景光暗自苦笑，以对方的水平，结果显而易见。【黑川君，你的伤严重吗？】

　　他心中有些愧疚。青年的身体未经过专业的训练，交锋本身就占了劣势，考虑到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他硬接了一击。

　　黑川彻尝试感知身上的伤处，后背和肢体上都有些或轻或重的钝伤，但不算严重，扶着一旁的树站了起来。

　　【这些伤，过几天就痊愈了。】

　　注意到黑川彻的动作，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让我用血接触他的皮肤，是为什么？安室先生又是怎么了？】

　　黑川彻的语速变得缓慢，似乎正在回忆，【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同学吗？当时他跟着我进入了‘那个世界’，出现了和安室先生刚才类似的表现，但中途恢复了意识。

　　事后回忆时，我发现他出现变化的时间便是我用外套把他捆起来之后，我记得当时那上面沾满了血。

　　今天……也算是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我的血液能够让出现异常的人恢复意识。】

　　【后来，你的同学恢复正常了吗？】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后冷静发问——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变得平静，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零……能恢复正常吗？一想到好友身上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这段时间的异常，不详的预感如同徘徊在天空的阴云。

　　【据我所知，过得还不错。】

　　黑川彻脱下大衣，将摔倒在地时背后沾染上的树叶和泥土抖落在地，随后翻出衣领向上遮挡住脖子的痕迹。他静静看了一眼身侧躺着的金发青年，对方左脸被抹上的血迹不知何时消失了，露出洁净的脸庞。

　　不知道安室先生醒来后会怎样，是否能够和那个人一样变得正常，但最起码……

　　【我会尽可能保证他安全离开这座岛的。】

　　黑川彻自诩不是好人，但，安室先生……笑起来的时候足够温暖。

　　——这样灿烂的太阳绝对不应该被沾染上黑暗。

　　他也不想重蹈覆辙。

　　—

　　安室透恢复意识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耳朵感知到周围环境很安静，触觉传递告知自己上半身靠着一颗粗壮的树木，紧贴着粗糙树皮的后脑还有些晕沉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金发青年的意识清醒了三分，试图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记忆中充斥着驳杂的不规则音调，老旧电视般的花白斑驳闪烁。

　　多次尝试后，安室透感受到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正叫嚣着向他发出警报。他不予理睬，忍耐疼痛，眉峰却不自觉皱起，最终在意识深处挖掘出了某个画面。

　　那是一大片瓷白的花海，白色的枝干在风中摇曳，美丽却无端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在这片纯白色的最中央，坐着一个深色衣装的青年。对方双目紧闭，微低着头，胸口处是视线范围内唯一的红色。

　　眼前的这个人如此熟悉，自己却无法叫出对方的名字。仿佛灵魂被抽离躯壳，蚂蚁在骨骼间爬行。

　　他走近，试图叫醒对方，“拜托了，快醒醒！”

　　拜托了，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抓紧青年的肩膀轻微晃动，对方却顺着力道的方向倒下，指尖的触感变得冰冷，视线慢慢模糊，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鲜红色，另一个黑色的背影隐约出现在远处。

　　“安室先生！”

　　安室透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双形状狭长的金色瞳孔，眼睛的主人面容俊秀，正略带惊讶地呼喊自己。这个人是……黑川彻，这次任务的目标。是了，他正因为组织的命令在一座诡异的岛屿上执行任务。

　　但是看着面前这人，安室透却觉得有另一个温和亲昵的语调在脑中徘徊最后消散——“零！”

　　虽然自己出生证上的名字是降谷零，但是只有在卧底警方时才使用。为什么现在自己反而觉得这个名字更加有温度……

　　而且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呢？很熟悉，像是……景光。但是他已经死了，死在组织手里。

　　……那天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一同被埋葬在海底。

　　过往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缠绕……让他有种尖锐的窒息感。

　　两秒后，安室透收敛好情绪，缓缓站直身体，朝着黑川彻露出一个带着笑意的安抚表情，“我没事。”

　　他的笑容和之前一样，却似乎没有自己的脸颊上流淌着晶莹的水。

　　【安室先生哭了。不过他好像没发现。】黑川彻道。

　　诸伏景光沉默不语。他辨认得出零在昏迷时的口型，是在叫自己的名字——hiro。

　　但是……自己无法知道零梦到了什么，也无法宽慰对方，他什么都做不了。死亡如同利刃，斩断了他与现实的一切联系……

　　诸伏景光……不要贪心。他这样告诫自己。你已经不是能和对方并肩同行之人了。

　　衣着还有几分凌乱的安室透挥起铲子将泥土洒落，开始复原这条坑道原本的样子——他现在迫切需要用另一种感觉来抚平自己的躁动。

　　原本堆积成一座小山的泥土缓慢减少，片刻后地面变为之前的样子。

　　等金发青年走到近前把清理好的工兵铲递给黑川彻时，已经恢复了先前镇定自若的模样，“都处理好了。”

　　黑川彻将铲子折叠起来收好，再次打量了对方一眼，问道：“安室先生，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我记得你给我看那些骨头，然后就失去了意识，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对你做了什么吗？”安室透的表情十分自然，视线撇向青年的脖颈处。

　　“没什么，你刚才突然昏倒，吓了我一跳，好在你现在醒过来了。”黑川彻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雇主先生的表情，不像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但是这里越来越危险，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我现在需要问你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面对黑发青年严肃的神情，安室透不明所以，却仍是点了点头，“可以。”

　　看来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做了些了不得的事情呢。先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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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为什么出现这这里？”

　　“你想要找那些花。”

　　“花是什么颜色的？”

　　安室透的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遍，落在林间的灌木丛中，那花枝和梦中的极为相似。

　　“白色的。”

　　黑川彻睁大了眼睛，“确定是白色？”

　　“我的视力很好，意识也很清醒。”安室透依旧微笑，但已有淡淡的不耐浮现。

　　“那未必……安室先生，你还记得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在说你突然低血压晕倒的事情吗？”

　　黑川彻面色沉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一月二十三。怎么了？”先前黑川彻的行为，让安室透对他多了几分耐心，但并不意味着对方便可以肆无忌惮。回答黑川彻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已经到他的极限了。

　　“我明白了。”黑川彻默默吐出一口气，眨了下眼，语气恢复自然，“安室先生，麻烦你带我去瀑布吧。”

　　“不如明天去吧，已经这么晚了。”安室透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九点钟吗？”

　　他明明感觉之前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

　　不……

　　刚才他只是随着任务目标的意愿来这里研究这些花，自然没有消耗多少时间。

　　“时间还早。出发吧。”安室透再次抬起头，笑容灿烂，朝着瀑布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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