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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
在热闹的街头，到处都是临时支起来的小摊，卖着各种糕点、玩具，小贩们大声吆喝着，吸引往来的目光。
一旁的小孩拉着母亲，在小摊前面撒娇，不肯离去。
“娘，我想要这个风车，你给我买一个嘛。”男孩拉着母亲的衣袖，左甩右甩，一副得不到东西誓不罢休的模样。
男孩年纪看起来和沈怀安相仿，女人应是被男孩吵的不耐烦了，指着沈怀安便说道：“你看看你，之前都给你买了好多个了还要，旁边的小朋友都比你乖，就你特别贪心。”
沈怀安忽然遭受无妄之灾，脸上露出一副无法形容的表情，身旁的苏行之更是不给面子，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凑到怀安的耳边，小声揶揄道：“小朋友有没有想要这个小风车呀？”
沈怀安冷漠地撇过脸：“不想要，谢谢。”
“那小朋友想要什么呢？”苏行之大概是上瘾了，又指着摊位上的草蚂蚱，“这个呢，想要买，我都给你买。”
“不用，谢谢。”
苏行之变本加厉，拿起摊子上粉嫩嫩的发簪：“或者这个？”
沈怀安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我说过，不必把我当八岁幼童，当作你同龄人就好。”
苏行之笑眯眯地放下发簪，道：“哎呀，可是怀安你长的这么好看，如果一个人在外头行走，怕是会被人贩子拐跑了。”
确实，沈怀安虽小，但一种特殊的气质却早已突显出来，与普通孩童相比格外与众不同，更何况他还生了一副钟灵毓秀的五官，隐约能看出未来的风貌。
沈怀安听了嘴角一抽，转身就走，苏行之也不着急，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两人就这样子晃晃悠悠，从白天逛到了晚上。
夜晚的洛川河岸灯火重重，照的河流忽明忽暗。沈怀安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这万家灯火。
“咦，”苏行之看着附近的行人，“怎么大家都拿着河灯？”
夜已深，大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很多，但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提着一盏河灯，出奇的统一。
一旁卖河灯的小贩听见了，热情地介绍道：“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洛川一年一度的习俗，每到安平节，大家就会往河里放一盏河灯，说啊这灯能够飘到那些死去的亲人那里。”
“其实啊，也算是缅怀过去嘛，不过现在，更多的人还是当做一个许愿的机会，说不定神仙在天上看你河灯好看，就顺便给你实现愿望了呢？”
说着，小贩递过来两盏河灯：“二位公子，来都来了，要不入乡随俗一下？”
沈怀安微微摇头：“我没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更何况，他自己就算半个仙人了。
没想到苏行之也拒绝了小贩的邀请，他摆摆手道：“不了不了，愿望这个东西，还是自己亲手实现的比较有趣。”
二人就这样，两手空空地来到河堤上，这里正好有一对母女打算放灯。
那母亲把点燃的河堤交到女儿手里，问道：“囡囡啊，你想许什么愿望呢？”
女孩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想要汤璟城哥哥再给我一个鸡蛋。”
没想到在这里听到汤璟城的名字，沈怀安循声望去。
母亲愣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头：“汤公子啊，他已经去天上做神仙了，不能给你送鸡蛋了。”
女孩大概三四岁，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皱着小脸思考了许久：“难怪他今天没有来送鸡蛋。”
对啊，今天正好是初一。沈怀安回想起沁珠掌柜的话，每月的初一十五，汤璟城都会去寺庙施粥。
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尸身入棺，魂魄也被打得灰飞烟灭。
旁边的女孩终于放弃了刚刚的愿望，她将河灯放入水里，轻声说道：
“那我就祝汤璟城哥哥在天上当神仙当的开心吧。”
沈怀安回过头，不愿再看。真是讽刺啊，一个被百姓祝福成为神仙的人，却被自己的亲人所害，怨气缠身，失去人性。
苏行之看着飘远的河灯，悄声安慰：“其实这样也好，在他们心里，汤璟城永远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大公子，永远活在他们记忆里。”
忽然，河面上出现一阵耀眼的光芒，苏行之轻拍沈怀安的肩膀：“看，上游的河灯都飘下来了。”
无数河灯从沈怀安面前飘过，它们寄托人们着各种愿望，或许是对亲人的思念，对前程的希冀，还是对金钱权利的向往？
河灯承载着各种想法飘向远方，谁也不知道它们会飘到何处，就像人生一样，不知道会不会在经过某一个转角后，从此消失不见了。
此刻，洛川河好像变成了地上的星河，沈怀安坐在岸边，看着河灯渐行渐远，他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要追求什么了。
“我想要……”他语气飘渺，似在对苏行之说，又好像在喃喃自语。
“我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苏行之也不去追根究底，只是问道：“是吗，不管是谁？”
“不管是什么，我都希望好好的。”沈怀安坚定地回道。
他重新看向那对母女，她们放完了河灯，正打算离开，不知是说了什么，女孩咯咯大笑起来，她们这样牵着手，慢慢地往家中走去。
沈怀安想，他知道师傅让他寻找的东西了。
在母女二人离开之后，沈怀安和苏行之依旧坐在河堤边上，不久，百姓们都回家了，河灯逐渐变得稀疏，周围的摊贩也逐一离开，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
在这宁静的氛围下，苏行之忽然开口道：“既然怀安你都对我敞开心扉了，我总不能一直遮遮掩掩啊。”
说着，他看向沈怀安，温柔的眼眸里倒映着怀安小小的身影。
“算是一个回答吧，从那日与你相遇开始，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他是在回答那天，沈怀安问苏行之有没有骗过他。
其实，哪有人没有秘密呢，即使是沈怀安自己，也有很多不能说的事情。
算了，就这样吧。
沈怀安站起身，向苏行之伸出手：“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行之笑着，接过他的手。
“好。”
看完河灯，已是深夜，沈怀安见离汤府路途遥远，就提议随意找一处客栈歇下。
与此同时，汤家的主屋里，汤璟宇从暗格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一看，正是那璀璨夺目的沁珠。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沁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才是最后的赢家，不管是他大哥还是他爹，现在都只能在黄泉之下看着他主掌汤家了！
汤璟宇心花怒放地看着这颗明珠，正想伸手亲自感受一番，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全身一抖，差点把沁珠打飞出去。自从那晚之后，汤璟宇对任何敲门声都心有余悸，不过很快，来人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汤公子，是我，苏行之。”
汤璟宇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跑去开门：“哎呀苏公子，怎么这么晚来访啊，今天不是和沈公子出去玩了吗？”
“本来是想要歇下的，突然想起有一物忘记还给汤公子了。”说着，苏行之从腰间解下一物。
是一枚普通的玉佩。
汤璟宇只是扫了一眼，就推辞道：“唉唉唉，苏公子还搞这些虚礼做甚，你平了我大哥的怨魂，还救了我的小命，这个玉佩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就赠予苏公子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玉佩的来历可不同寻常。若是沈怀安在场，定能认出，这是那晚汤璟城被下人偷盗的遗物。
听了这话，苏行之面露不解：“汤公子的话，我可没有听明白。”
汤璟宇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感。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苏公子别说笑了，我大哥的魂不是靠你和沈公子二人合力消灭了吗？”
“奇怪了，”苏行之笑眯眯地看向他，“我只答应消灭你们家的邪灵，可没说过，要消灭你们家的怨魂啊。”
他手中的玉佩忽然抖动起来，一股黑气从中冒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那熟悉的眉眼，正是应该魂飞魄散的汤璟城！
“不，不，不！”汤璟宇连连后退，想要夺门而出，怎料到苏行之先他一步退出了房间，还善解人意地关上了门。
他扑到门口，用全身的力气去踹门，但那普通的木门仿佛变成钢铁灌注的一般，纹丝不动。
身后，他感觉到一阵阴风袭来，那双冰冷的手终于如愿以偿地摸上了他的脖子。
苏行之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河，今天是初一新月，天空黑压压的一片，远没有一片河灯的洛川河好看。
不过他却更喜欢这样的天空，看不见的东西，才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房间内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却立刻戛然而止，随后，里头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进食。
待声音消失后，房门打开，只见汤璟宇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只不过瞳孔黑压压的，想必内在已经换了个人。
汤璟宇，不，应该说是汤璟城，她跪下，向苏行之行了一个大礼：“公子还我神志，帮我报仇，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璟城愿从此听从公子差遣。”
苏行之拒绝道：“不必，你跟在我身边也无事可做，不如继续在洛川城管理好你的家业。”
“我啊，还是更喜欢那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听了苏行之的话，汤璟城想了一下，从身上掏出装着沁珠的盒子。
“既然公子不想我跟在身旁，那这颗沁珠就赠予公子，聊表心意。”
苏行之接过沁珠，即使是在这微弱的星光下，这颗沁珠也不失其风采，依旧夺目。
“你把沁珠给我，那你的沁珠店不就名不副实了吗？”
汤璟城自信一笑，无所谓道：“如果没有沁珠就会倒闭的话，想必这店铺也长久不了。我汤璟城，怎会拘泥于一颗珍珠之上呢？”
她的目标，才不是什么店铺汤家，她向往的，一直都是广阔的星辰大海。
在与汤璟城道别后，苏行之收起沁珠离开。不管汤家以后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毕竟，这才是开胃小菜，正餐还在预热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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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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