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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柳同勋愣了一下,惊喜之情不胜言表,恨不得将她抱起来夸奖,“柔徽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已经学会不给大人添麻烦了,那柔徽你就在家乖乖的,待我和你娘亲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颜镜棠撂下筷子,刚要开口,衣角却被一股小小的力量牵住了。
年幼的女儿向她挤了挤眼睛,“好啦,娘亲不要再将女儿当成小孩子啦,我已经长大了!”
颜镜棠感觉眼睛有些发热。
柳同勋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柔徽说的没错,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她也应学会独立自主了,难道等她日后嫁人了,你也一直陪着她到婆家去吗?”
柳同勋将筷子重新递到她手边,发出示好的信号。
颜镜棠却没有接。
柳同勋顿时有些尴尬,坐回去用力咳嗽了两声。
晚膳撤了后,颜镜棠到了东厢房,先遣玉茉出去,似是要与女儿独处。
谢柔徽在母亲面前不必恭恭敬敬的,脱了鞋子舒服地窝在软榻上吃切好的甜瓜。
身畔软垫微微凹陷,颜镜棠坐下,看着年岁尚且稚嫩的女儿,“柳叔叔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你可以不听的,你若不愿意独自留下,我也不走了。”
原来她以为女儿是察言观色,害怕惹柳同勋不高兴才爽快答应的。
毕竟,哪个女儿不愿意留在母亲身边呢。
谢柔徽虽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可看到颜镜棠在细微之处的关爱,依然十分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她们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谢柔徽抱着圆溜溜的引枕,问她,
“柳叔叔若走了,那咱们也要搬出柳府了吧?”
柳家老夫人怎么能容忍她们母女俩继续生活在眼皮底下。
柳同勋在时,她尚且手段毒辣,一碗汤药断了颜镜棠日后的生育可能。
若是柳同勋走了,她还不得更加肆无忌惮,真要施展什么手段来对付她们,她们便要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不堪境地。
谢柔徽看似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却切实地点出了她们二人所面临的困境。
颜镜棠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们搬回东巷。”
不战自败,落水狗般灰溜溜地搬回东巷。
谢柔徽不愿选那条路。
那冬日里四面透风,冷得沁骨,夏天蒸笼般动辄潮湿发霉的小瓦房。
所有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们,对待她们。
她如何甘心情愿做颜镜棠的负担?
“娘亲,你放心跟着柳叔叔去临安吧。”谢柔徽趴在颜镜棠的肩头,指尖滑过那柔软细腻的绸缎衣裳,这是她们搬入柳府前无论如何也不敢肖想的待遇,“柳府这么大,难道还容不下我一个小孩子吗?而且柳叔叔也说了,你们去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中间有什么事,我就去找那个笑起来很和善的庞姨。”
在谢柔徽的反复劝说下,颜镜棠终于同意女儿自己留在柳家,只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最后教她,“若受了委屈无人能说,便拜托庞姨捎信给我,我一定及时赶回来。”
不出三日,柳老夫人准备好了去临安的车队和亲随,但没有出门相送。
柳同勋在出发前免不得和二弟提醒生意上的琐事,两个人站在车前说起来便没完没了。
庞氏自觉避嫌,带着两个儿女为颜镜棠送行。
柳如施像足了那些大家闺秀的做派,行事不急不躁,徐徐福了福身,说了些吉利话。
而一旁的柳奕昌听到妹妹流利说出那么一大段话时表情明显惊愕了许多,在一圈人的直视下,搜肠刮肚,只憋出一句一路顺风。
庞氏在背后捏了捏儿子的后颈。
柳奕昌纳罕回头,“母亲掐我做什么?”
庞氏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颜镜棠走到女儿身边,矮身用力抱住了她。
谢柔徽感觉到肩侧的衣料渐渐濡湿。
颜镜棠艰难抬头,对谢柔徽身后侍立着的玉茉道:“我的女儿交给你了。”
玉茉恭谨道:“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姑娘。”
领队眼看到了吉时,不得不过去提醒柳同勋。
柳同勋和颜镜棠先后登车,冗长的车队缓缓启动。
谢柔徽跟着马车走了几步,对着探出窗外的人依依不舍地摆手。
待车队最后的几匹骏马消失在视野外,谢柔徽伸手扇去盘旋于空中的飞尘,跟着玉茉转身回府。
院中支了一把躺椅,还在微微摇晃。
旁边的小桌上倒扣着一本书,书旁还摆着茶水和点心。
应该是刚才有人在树下看书。
这个院子除了柳显章,没人有这个闲情逸致。
可柳显章不是托病不出,避开了送行吗?
谢柔徽望向西厢房的位置。
果然是在撒谎啊。
柳显章此人冷情冷性,待自己的生身父亲也没什么牵挂。
谢柔徽正要收回目光,忽然门响,走出来一人收拾桌面。
正是柳显章的小厮东纨。
东纨看到她们回来,打了个招呼,但脸上表情却有些复杂。
谢柔徽不懂他为何会露出那般同情的目光。
直到她走回一直在住的东厢房。
往常空空荡荡的东厢房内挤满了人。
为首的正是柳老夫人面前的红人王妈妈。
王妈妈扬声指挥那帮下人将谢柔徽的行李归置起来,一扭脸看到带着孩子回来的玉茉。
玉茉畏惧于王妈妈的淫威,敢怒不敢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谢柔徽孤立无援地与王妈妈对视。
王妈妈自然不将这个十岁的女孩放在眼里,肃声宣布道:“老夫人说了,既然长辈们都不在,哥姐儿也都大了,就不便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了,不管从前在外头怎么样,到了柳府就得守柳府的规矩,委屈谢小姑娘暂时搬到枕竹居吧。”
丫鬟们也无心正经收拾,管什么东西都胡乱塞进几个包袱里,再由小厮们背着出去。
谢柔徽被其中一名小厮蹭了肩膀,趔趄地向旁歪去,幸好玉茉手急眼快扶了她一把。
谢柔徽又惊又怒地瞪着这些人。
可她们的幕后主使却是柳老夫人,依旧我行我素,并不畏惧于她。
谢柔徽压抑着心中怒火,垂下眼帘,给这些人让开去路。
王妈妈领着人趾高气昂地走了,到院子时和东纨聊了几句,语气比之刚才可要柔和了不少,听他们说的似是关于柳显章的学业。
柳同勋和颜镜棠刚一走,柳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放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界。
可是担心她带坏自家的亲亲乖孙?
等人都走净了,玉茉开始动手收拾,将被翻乱的被褥归位,又扣上了几个垂在外头的抽屉,待将一切拾掇利落了,撸下袖子来牵谢柔徽的手,“姑娘,咱们走吧。”
枕竹居离她原本的住处其实不远,只是中间间隔了几道高墙,不免要绕路。
走到那时,看着那两扇年久失修的木门,谢柔徽已无力去说些抱怨的话。
好在这院子只是门最破,里头倒是干净整洁。
有一位做洗涮等粗活的仆妇,似是得了信知道她们要来,见门开也不惊讶,只掀了眼皮打量谢柔徽衣饰。
还有一个比玉茉还要小几岁的丫鬟,名唤梳儿,身量矮小,怯生生的不敢正眼瞧人,对着谢柔徽猛地鞠了一躬,差点没站稳摔一跤。
仆妇拽了她一把,“露什么怯?先进去把东西收拾好了,没看到那大包小包的吗,给谁留着呢?”
她说完扭了粗壮的腰身便走,一屁股坐在井边上继续择她的菜,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梳儿是个实心眼的人,跑进去收拾,也没开口让人帮忙。
还是谢柔徽主动要玉茉进屋与她一同拆放行李。
谢柔徽得空四处转了转,一间正房,左右两间耳房,另有一间仓库堆放杂物,小是小了些,不过这院子里的人也不多,住起来不算拥挤。
院中一口水井,能正常汲水,水质清透,足以供应她们几人的日常用水。
院中绿植不多,左手边一处小苗圃,荒废了不少时日,里头生了许多野草,需要人为拔除,再翻新泥土才能种植。
维护得好的话,日后可以种些青菜,自给自足。
整间院子虽偏僻,却不用频繁与柳家人打交道,胜在安稳踏实。
看来那柳老夫人还没丧心病狂苛待她一个小姑娘。
谢柔徽还是比较满意目前的住处的,对于她这种需要降低存在感的人来说,这个院子已经是顶配了。
毕竟,她没真的妄想柳老夫人能将她和柳显章一视同仁。
当天夜里,谢柔徽看玉茉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就让她不用伺候先回去休息。
玉茉精神一振,“咱们刚搬来的第一夜就让奴婢守着您睡吧。”
这正房内久无人居住,缺少人气,窗纱也乌蒙蒙的,月光透进来不仅未能照亮,还平添了阴翳感。
若是旁的真正孩童,万万不敢独自居住的。
不过,谢柔徽此时只担心这屋子太久没人居住,冷不丁冒出个长蛇或者老鼠。
她让玉茉天亮了后去要来些驱虫的药粉撒在屋子角落。
玉茉答应下来,抱着行李出去。
她们没来时,那婆子和丫鬟各占了一间耳房。
玉茉收拾东西时发现左手边的耳房更宽阔些,那长炕睡下三个人也绰绰有余,便打定主意朝那间屋子走过去。
谁知她推门却没推动,抬手轻敲了两下。
里面却骤然响起鼾声,显然是在装睡。
背后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玉茉回头。
白日里和她一起收拾的梳儿站在面前,穿着素色里衣,应是听到此处动静才从床上爬下来的。
梳儿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她有锁门的习惯,睡得又熟,你在这敲一晚上她也不会开的。”
玉茉挑了挑眉。
她明明那会儿还听到这婆子进进出出倒水的声音。
怎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睡下了。
小丫鬟看她脸上有怒色,从中劝和道:“你先搬到我那屋去住吧。”
既然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只好另寻住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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