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始摆烂了

　　坐车的一路上齐嘉都一言不发，看着窗外，跟战斗鸡一样安静。

　　他不想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演了几部脑残偶像剧，至少有人会因为他的外表喜欢他，可是他在评论里没有找到。
　　所有人都在骂他。
　　而他连把事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妈的，他是不是这一世拿错剧本了，以前没出道的时候他还被发在学校贴吧评校草，怎么一出道，操，成万人嫌了？
　　你他妈写小说啊！

　　齐嘉死死咬着嘴唇，再流一滴泪他以后都要叫自己傻逼。

　　下巴忽然被人按了下。
　　“别咬，”连枫收回手，“破了。”

　　口腔内后知后觉地蔓延起铁锈味，他们已经到了镇上的畜牧站。
　　连枫把车停在路边：“你在车上等我还是一起去？”

　　这是镇上唯一的畜牧站，每天人流量都不小，路上也很多人，买卖的，唠嗑的，虽然老年人居多，但齐嘉看到一群人聚在一块就怀疑是在组团骂他。

　　不想见任何人，齐嘉往座椅里缩了缩，说：“车上。”
　　连枫推门下去了。

　　车上就他一个人了，齐嘉两秒都没人住，凶狠地抹了把脸：“操，傻逼你再哭，我把泪腺给你摘了，信不信！”

　　可是控制不住。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

　　“别哭了！”齐嘉边哭边骂，“再哭一会雨哥上车发现了，认出你了怎么办啊！别他妈哭了！”

　　但是雨哥去的时间有点久，久到齐嘉终于忍住了眼泪，并开始怀疑家里其他那几只鸡是不是也要命不久矣的时候才回来。
　　齐嘉欲盖弥彰地拨拨头发掩盖自己通红的眼睛。

　　“没病，冻死的，”雨哥提着黑袋子上车，并没有看他，“你的鸡窝不防雨。”
　　“你怎么还把它带回来了。”齐嘉坐立不安地往座椅里面陷了陷。毕竟是他失误夺了鸡的性命，实在是有点良心不安。

　　连枫原本想把袋子放到后座，闻言举到了两人之间：“你说这个？”
　　齐嘉差点被他吓出大G。

　　“害怕？”连枫了然地点点头，倏地把袋子扔他腿上，“不是你自己养死的吗？”
　　齐嘉“嗷”一声蹦起来，又被安全带弹回座位，他飞速打开车窗要把袋子扔出去。
　　里面蹦出一朵淡粉色，小小的荷花。
　　还是塑料的。

　　“这什么玩意儿？”齐嘉翻开袋子，里面还有一把莲蓬，一片大大的荷叶，“哪儿来的？”
　　“畜牧站里偷的。”

　　齐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放鱼缸里。”雨哥发动车，“不是要水草吗？”

　　齐嘉终于想起来他今天本来想去买水草，被那一张声明打乱了计划。
　　但你管这叫水草？？
　　这么大一片放缸里这鱼从此得不见天日了吧！

　　“凑合用吧，这儿没有水族店。”连枫绕上大路，“你现在住在山里，要学会用山的方式思考，不要再惦记城市里的那套东西了。”

　　*

　　齐嘉不知道如何用山的方式思考问题，但是后半句话对他很受用。

　　现在他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手机一关，管那些键盘侠说什么。
　　再伤人，能有二百万欠款伤人？

　　心胸豁然开朗，齐嘉终于后知后觉他居然坐在雨哥的车里。
　　雨哥居然送他去畜牧站？

　　齐嘉目光很奇异地看向他：“你今天很闲？”
　　雨哥赞同地点头：“大概吧。”

　　关系好像又拉近了一步，齐嘉心里美，下车的时候都是用蹦的。

　　雨哥去停车，齐嘉提着袋子跑去把荷叶放进大水缸里，果然太大了，小鱼连头都冒不出来。

　　雨哥也有失蹄的时候啊！齐嘉扒着水缸想，怪可爱的。

　　齐嘉把莲蓬剥了，荷叶洗干净准备晚上煮荷叶粥。
　　黑袋子里还有一把小葱。

　　什么偷的，明明就是买的，还骗人。

　　齐嘉把塑料荷花放水里，小鱼好奇地围着它穿行。

　　没过一会，雨哥拿着一个喷壶过来了。
　　齐嘉迎上去：“用这个消毒？”
　　“嗯。”
　　“是什么？酒精？”
　　“过氧乙酸。”

　　齐嘉伸手去接，雨哥避了下：“戴手套。”

　　消毒不麻烦，喷了消毒液通风两小时就行了。雨哥交代清楚就回家去了。
　　齐嘉仔细把鸡窝里的每个角落都喷了一遍，还铺了新的茅草。

　　整理旧茅草的时候，齐嘉在窝里发现了一颗蛋。
　　目前能下蛋的鸡就战斗鸡一只，其他都不堪重任，这个蛋只能是战斗鸡留下的。

　　别个好好地给他下蛋，他倒好，把人家养死了。
　　心情瞬间又变的很糟糕。

　　喷好鸡窝，齐嘉把喷壶洗干净挂到雨哥家栅栏上，提着把刀抱着鸡蛋走向了树林。

　　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僵硬的战斗鸡，齐嘉只能给鸡蛋举办一个葬礼。

　　家里没有榔头什么的，他用砍柴的刀挖了个坑把鸡蛋放进去，刚往上埋了一捧土，鸡蛋就直接碎了。
　　“我操。”齐嘉嘴唇颤动，差点跪地上去，“兄弟我真不是故意不给你留后的。”

　　反正已经碎了，齐嘉只能迅速把土埋了，插了根草在鸡蛋的坟头上。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你的一生这么短暂。”齐嘉蹲在土堆旁边和蛋聊天，“我看你叨我的时候那嘴皮子比原-子-弹还残暴，没想到肉-身居然这么脆弱。”

　　“我错了，我不仅错了我还胆小，我连你最后一面都不敢看。我真不是个男人。”

　　“你永远是我的鸡兄，我会接受这个教训，努力把你其他的兄弟养的跟你一样白白胖胖，还比你壮。”

　　“我不会辜负你的，回去就把柴房让给他们住。”

　　“你下的蛋我还没来得及吃，你也算是死的体面，没被拔毛下油锅什么的。下辈子转世机灵点，别再当道菜了。”
　　“一路好走，阿弥陀佛，阿门。”

　　齐嘉念完悼词，放下手，一条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巴掌大的小狗从远处蹦跶过来。
　　齐嘉忧伤地问它：“你是鸡兄朋友吗？来送它的吧，有朋友真好啊。”

　　小狗活蹦乱跳地跑过来，齐嘉刚要上手摸，小狗就拱起后背猛地扑向了土堆，前爪不断翻腾，在齐嘉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把鸡蛋刨出来，咔咔咔吃掉了，动作之迅速，吃相之优雅，让这颗鸡蛋看起来比米其林五星的香。

　　给齐嘉香的嘴巴半分钟没合上。

　　酒足饭饱，小狗转身就跑。齐嘉收起惊成O型的嘴巴，一斧头劈过去，当头拦在了小狗前方五厘米处：“王八蛋你居然敢吃我兄弟的崽！你看我不弄死你。”

　　这小狗也不是个吃素的，一个滚身避开齐嘉的大手，原地九十度转身逃向河边。齐嘉不甘示弱，双脚用力弹起扑过去，一把掐住了小狗后颈，小狗“嗷嗷”地叫起来，四爪拼命乱蹬想要挣脱。

　　齐嘉一身土地站起来：“孙子，还想逃？叫我逮住了吧！”
　　他掐着小狗脖子怒发冲冠：“你给我把蛋崽吐出来！”

　　小狗吐吐舌头，表示爱莫能助，只能拉出来。

　　“你有种！”齐嘉指着狗。这狗只比他巴掌大一点，很普通的田园犬，估计年纪不超过两个月，怪不得如此无法无天，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在他面前动土。

　　“我非把你……”齐嘉卡了下壳，非怎么样呢？也没法把他蒸了煮了吃了。
　　小狗可怜巴巴地冲他呜鸣，好像在说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太饿了。

　　一人一狗僵持了一会，齐嘉先泄了气，他伸出一只手指敲敲小狗的脑瓜：“难不难看啊，还扒土堆翻吃的，你没有家吗？”
　　小狗一身脏，怕是真的没有家。

　　齐嘉望了眼茂密的丛林，拎着小狗往自己家走去。

　　*

　　自己还没饭吃呢，就养了一堆拖油瓶。

　　不会下蛋的鸡还有两只，脾气暴躁的鹅有两只，现在又来了只看不了院门的狗。实在是……
　　齐嘉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了。

　　他冷着脸给小狗烧了热水洗澡，小狗脏的用掉了他小半瓶洗发膏。

　　中午他随便煮了包泡面，给小狗的是两个馒头和一根火腿肠，小鸡小鹅吃的是玉米拌菜叶，所有人和动物都吃的很香。吃完齐嘉抱着小狗进了柴房，鸡窝也通风完毕，小鸡小鹅也回到了窝里。
　　小狗不认生地趴在他腿上睡，他摸出手机搜索：如何养活两只鸡。

　　而玻璃房子里的连枫，正对着一碗三文鱼紫甘蓝沙拉大眼瞪小眼。

　　齐嘉实在是有毒，让他顶着隐隐发作的头疼一早开了六十公里车也就罢了，自从齐嘉把沙拉称为“鸡饲料”以后，连枫就无法正视他的能量碗了。

　　他掀掀眼皮，那一大捆豆角还堆在厨房岛台上。

　　摸出手机，连枫点开菜谱网站，用图片识别找到“干煸豆角”的做法，在【第一步，宽油，下豆角炸制八分熟】就卡壳了。

　　宽油什么意思？
　　触发了连枫的中文盲区。

　　他把手机放下，把豆角用保鲜袋装好收进冰箱，决定用牛奶泡麦片解决这顿午饭。

　　吃着没什么味道但已经习惯了的午餐，连枫收到了公司发来的项目计划书。

　　公司最近有意推出一个综艺叫《金曲合伙人》，打算请一位制作人和一位歌手共同改编金曲或创作新曲。
　　改编是很常规的综艺题材，但这个节目的亮点是配合，而且公司的目的是借题推自己公司的小歌手。

　　歌手的预选名单也提出来了，连枫扫了一眼，回助理：【他们还没出道，你就想结束他们的歌手生涯吗？】

　　都是几个新人，偏向网络曲风，音色要么细到雌雄难辨，要么中气不足虎头蛇尾，修修音还能凑合，放到现场录制里就太暴露缺点了。

　　这几年公司找的新人连枫都不太满意，创作激情就更低。
　　也或许是他创作激情低，才会对谁都不满意。

　　他倚在沙发椅上随便休息了一会，醒来时收到了小助理的回信。

　　小助理：【呵呵呵呵呵连老师您真幽默】
　　连枫懒得打字，发的语音消息：“告诉策划部，别让郑总取节目名，受众没有七老八十。”
　　小助理十分尴尬地回：【好的好的】

　　他握着手机从小沙发上起来，随意抬眼，下午太阳出来了，他的小邻居也精神起来了，早起红红的眼睛睡了一觉变成了肿肿的眼睛，头发也拱得肿肿的，正在冲他的方向大喊：
　　“枫枫，过来！”

　　连枫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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