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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瑶台琼室,飞阁流丹。
清风摇曳卷帘纱,风起绡动。
少女懒懒斜倚在庭院的栏杆处,阳光穿过树枝,细细碎碎斜下,碎金般的光影投映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斑驳迷离。
和煦的风不时拂过,柔柔暖暖,使人犯困。
阿春从门外走过来,便看见这一幕,于是放轻了脚步。
但那困倦的少女却已然抬头,柔声问:“阿春,怎么了?”
“是方才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过,说年关将至,夫人寻了锦绣坊的裁缝想为您做几身新衣裳。”
听到此事后,少女目光清明了些,漂亮脸颊带了几分浅薄的笑意:“那便去吧,说起来近日每每请安,阿娘总在佛堂,也算是肯见见我了。”
察觉到沈衿月语气中的落寞,阿春安慰道:“姑娘不要多想,夫人是和侯爷有心病,这才总不愿意见人。”
“阿娘和阿爹究竟是怎么了?”少女双目睁圆,甚是不解。
“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不清楚,只是在姑娘三岁那年走丢后,夫人便搬往了佛台寺潜心礼佛,想来还是姑娘的走失给夫人的打击太大了。”阿春轻声哀叹。
闻言,少女不禁愈发黯然神伤:“可如今我已经回来了……”
“姑娘莫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还须慢慢来。”
少女眸子倏而亮了起来,隐含着期待:“嗯,慢慢来。”
静室。
四面竹树环合,藤萝爬墙,青灰光滑的石板墙角边青苔依稀可见。
一颗百年的古水杉立于院中,本应枝盛叶茂荫蔽四野,但因着下过一场冬雪的缘故,树叶凋零,更多是枯枝败叶。
此处,的确是蔺府里难得的幽静之所。
见沈衿月来了,门外女史通传了一声:“夫人,五姑娘来了。”
室内,檀香流淌。
正中央的佛龛之中供奉着一尊肃穆的玉佛,香案边长明灯高照。
郑舒清正跪在蒲团上,虔诚诵经。
听到脚步声,她才缓缓睁眼,稽首叩拜三下。
礼毕,沈衿月行至她身侧将她扶了起来,同时乖巧地唤道:“阿娘。”
郑舒清被沈衿月扶坐在了软榻上,不咸不淡应了一声,而后吩咐道:“你们过来给五姑娘量下身量。”
锦绣坊的女裁缝一早就守在了身旁,手中拿着量尺上前。
沈衿月乖巧地站在原地,任裁缝在她身上比划。
“瞧着五姑娘过于纤瘦了些,腰身需得改小些。”
女裁缝边量边轻喟一声,同时将她的身量朝身边记录的女史一一报来。
不一会儿,女裁缝便收了量尺,恭敬道:“夫人,已经替五姑娘量好了。”
郑舒清微微颔首,扭头对沈衿月和声道:“笙儿,去挑些你喜欢的花式。”
“女儿相信阿娘的眼光。”沈衿月盈盈福身,娇声道。
郑舒清声音凛然,轻描淡写道:“那便全都做了。”
沈衿月微愣,随后忙制止:“阿娘,也不必这么多。”
“五姑娘,你就让夫人做吧,夫人这是想将往日缺的都补给您呢。”李嬷嬷笑。
沈衿月不好拒绝了,于是怯生生道:“那,多谢阿娘。”
郑舒清接过女史递来的茶盏,微微掀起白瓷盖,轻呷一口。
“你还缺什么就和我说,趁我还在府中,就为你操办了。”
面前的少女一下子捕捉到她的话中言意,神情顿时慌张:“阿娘又要走?”
郑舒清见女儿心情低落,原本沉寂的面容松动了几分,僵硬着开口解释了一句:“也不急,这次过了年关再去。”
“可佛台寺路途遥远,远离京城,下一次女儿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阿娘了。”沈衿月神色凄然,声音哽咽。
郑舒清表情一僵,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嬷嬷也劝解道:“夫人,姑娘说得在理,您好不容易找到姑娘,又何至于再去佛寺呢?”
“阿娘,您若是诚心修道,不如就在府中辟出一个清静的院子,供您潜心礼佛?”
面对女儿的哀求,郑舒清还是一言不发。
“夫人,其实也未尝不可。”李嬷嬷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试着再次劝道。
良久,郑舒清才轻轻叹息一声。
“笙儿,这侯府,阿娘待不住。”
少女脸色苍白,拉着她的衣袖,几滴泪珠挂在脸颊上。
“那就在京城,京城的上清寺,那儿位处京城郊区,远离城区,但女儿思念阿娘时,还可去看望阿娘。”
李嬷嬷眼睛一亮:“夫人,姑娘这主意倒是个好办法。”
半晌,郑舒清终究是松了口:“你们让我思量思量。”
沈衿月和阿春从静室出来,淡薄的云层短暂地遮住了晃晃天光。
她们走了没几步,就迎面撞上来了一个人。
阿春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刘嬷嬷。
那刘嬷嬷从鼻子里劲哼一声,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五姑娘。”
“五姑娘实在抱歉,老奴急着给三姑娘送点心,这才撞了五姑娘,相信五姑娘心善,不会同老奴一般计较。”
她的面容没有半分歉意与恭敬,反而带着轻蔑与傲慢。
沈衿月也没恼,淡淡道:“自然,不过刘嬷嬷年纪大了,还是须小心些。”
“五姑娘,那老奴告辞了。”
刘嬷嬷尖酸刻薄的脸庞浮现着一丝得意,连行礼都没有,便挑衅般从沈衿月身侧错过。
“等等,刘嬷嬷。”
还没走几步,沈衿月叫住了她。
刘嬷嬷不耐烦地停下脚步:“五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沈衿月冲她微微一笑,竟然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你撞了我后,我的丝帕好像挂在了你的身上。”
刘嬷嬷闻言,立刻扬高声音,理直气壮道:“五姑娘可别冤枉老奴,老奴要您的丝帕做什么?”
“我自然不会怀疑刘嬷嬷要偷走一方丝帕,我说的是,我的丝帕在我们二人相撞时,不小心挂在了刘嬷嬷身上,刘嬷嬷不如搜一搜身上,是否多了一方蓝色的宝相花纹的丝帕。”
沈衿月直勾勾瞧着她,明明表情依旧温和,却让她莫名发毛。
刘嬷嬷只好装模作样地搜了一下,而后无赖般摊开手:“五姑娘,并没有找到您说的丝帕。”
沈衿月轻笑了下,随后视线盯向她的袖口处。
“刘嬷嬷不妨在你袖口找一找?”
见她迟迟不动,于是沈衿月吩咐道:“阿春,那就麻烦你去替刘嬷嬷搜一搜。”
阿春早就看刘嬷嬷不顺眼了,于是疾步上前,抬手便准备翻她的袖口。
刘嬷嬷见此,掩着袖口,急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五姑娘这是干什么?”刘嬷嬷气急败坏道。
沈衿月笑眼盈盈:“刘嬷嬷放心,若是冤枉了你,我便将我这月的月俸送给刘嬷嬷赔罪了。”
阿春趁着刘嬷嬷愣神的功夫,迅速将手伸进她的袖口,然后飞快扬起一块蓝色的丝帕。
动作一气呵成。
“姑娘,果然是您的丝帕。”
沈衿月接过丝帕,洋洋地举起,狡黠眨了眨眼:“你看,刘嬷嬷,果然在这儿。”
刘嬷嬷面色发白,但很快镇定下来,瘪了下嘴角,委屈起来:“五姑娘该不会对先前的事情记恨在心,所以故意栽赃老奴吧?”
沈衿月悠然将丝帕叠起放回衣襟里,笑道:“刘嬷嬷说笑了,若是栽赃你,我为何不将身上更贵重的玉石放你袖口?而只放一方不值钱的丝帕?”
“何况,方才是刘嬷嬷主动撞上来的。”
刘嬷嬷语塞,最后只能皮笑肉不笑道:“那看来确实是个误会。”
沈衿月轻轻点头:“自然是误会。”
“刘嬷嬷不是还要给三姐姐送糕点吗?快些去吧,别让三姐等急了。”
刘嬷嬷咬牙切齿行礼:“那老奴告退了。”
刘嬷嬷走后,阿春皱起眉头,目光满是探究。
“姑娘,这丝帕可是贴身之物,刘嬷嬷拿您这个做什么?”
沈衿月秀眉微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不觉得那丝帕就是无意被她蹭上的?”
阿春语气平缓,但条理分明:“若是无意,丝帕必然不会全进入刘嬷嬷的袖口,肯定还会留一截在袖口外。”
沈衿月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霍然,耳边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请问,茅房,怎么走?”
沈衿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下。
她回头,就见一个少女略带局促地看向她们二人。
她虽然穿的素净,但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纯真的灵气,碧色的丝带束起两髻,秀丽而不失娇憨。
还是阿春先反应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姑娘,这是蔺四爷的女儿,想必年关将至,又逢老太君过寿,四爷已经按照往日惯例提前来京城看望老太君了。”
蔺四爷,四堂叔?
沈衿月脑海里忽而回荡着蔺兰薇的话——
四堂叔的独女,蔺馨儿。
于是沈衿月朝她盈盈一拜:“馨儿堂姐好。”
蔺馨儿眨了眨眼睛,好奇打量她片刻,而后冲她呲牙笑。
“你好。”
“你知道,茅房,在哪吗?”
她的言辞断断续续的,目光澄清中带着稚气未脱的憨气。
沈衿月瞧着她不对劲,阿春小声解释道:“馨儿姑娘小时候得了一场病,智力受损。”
——“是四堂叔的独女蔺馨儿,此事老太君也应允了,只是可怜了四堂叔,本就身患残疾,唯一的女儿还要被拉去做妾室,真真是惨啊。”
沈衿月微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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