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李管事闻言恭敬地应了句是便转身下楼，不一会就将那四人带了上来，将门推开对那几人说道：“我家掌柜的就在里面候着几位，各位这边请进。”

　　云无心这时已经坐回到了主位了，看陈永胜一行人进来了，哈哈大笑着说道：“这满京城里果然还是只有陈大哥记得我，知道弟弟正闲出屁来找我消遣来了，快坐快坐。”又对还在门口个头的李管事说道：“英娘，你去福源客栈安排桌席面送来，我同这位兄弟好好说说话。”

　　进来的一行人听了这话都笑了，陈永胜率先开口：“云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冒昧前来，只怕顾少爷不嫌我们则个。”

　　“啧，见外了不是，陈大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家老爷子派的管事天天盯着处处管着，真是闲出鸟来了。”

　　陈永胜旁那个名为大柱的胖子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看着李管事下楼的袅袅背影，略有些激动地对云无心说道：“云少爷，你这可真阔气啊，那么大的一间铺子，我刚看了还有后院呢！”

　　“哈哈哈！大柱兄弟有眼光！光修这这铺子加后头的后院就花了一万两银子呢。”

　　“啊？一万两！”除了陈永胜，其余三人听了这话都瞪大了眼睛。

　　陈永胜则低头喝茶心里想着，光是在东市买个地契没有五千两只怕都拿不下来，一万两确实不夸张，刚刚从一楼上来，明明只是个开门做生意的衣料铺子，不说后院装潢如何，光是这栋楼便是一步一景，处处雅致，可见桐花阁确实家底颇厚，抬眼看了看正嘻嘻哈哈与大柱玩笑的云无心，看着面前这是个满口粗言鄙语的二世祖顿时顺眼了起来，连带着他那左脸上烧伤的疤都看起来闪着金光。

　　不一会，李管事便领着几个女使将福源酒楼的席面送了上来，明明桐花阁只是个卖衣裳面料的店家，可这店里的女使及那个管事却个个生的清秀可人身段婀娜，尤其那位李管事，明明长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布菜倒酒之间没有半点风情，可就是勾的那个叫大柱的胖子看直了眼，云无心微微抬眼看了眼那胖子，不动声色对陈永胜说道：“陈大哥快尝，这福源酒楼虽比不上我家厨子，可味道倒也算过得去。”

　　只见端来的菜是鲍参翅肚样样有，中间还上了个鹿肉锅子，里头还有几块鹿血散发着热气，这个席面硬是让也算见过世面的陈永胜都不禁牙根酸了下，光这个席面没个二十两银子下不来，还是京里有名的福源酒楼的。

　　李管事及女使们上完菜都下去了，徒留云无心同这几人吃吃喝喝推杯换盏，几个血气方刚男子一块吃酒，自然是全程荤段子不断，直听的云无心拍腿大笑，一顿饭硬是吃了两个时辰，期间李管事的上来送了两次酒，吃到后头，云无心眼神已经有些迷瞪了，那大柱用力扯了扯领口，嘴里嘟囔道：今儿怎么那么热啊，正好这会李管事带着两个使上来收拾残羹，也带来了一阵黏黏腻腻的脂粉气，不说那个大柱，连陈永胜闻着眼睛都在盯着那个几个女使发直，直到她们一个个都下楼了才收回了视线。

　　云无心这时给自己倒了杯茶过了过嘴，不经意地说道：“听说最近万花楼换了新花魁，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

　　大柱身旁边的麻子脸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忙接过话头说道：“我我我，前儿个听说今天正好万花楼有春蕊会，这东市边上就是万花楼，倒不如，咱哥几个去瞧瞧。”

　　陈永胜听了也有些意动，但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去什么去，喝杯酒都要花锭金子的地儿是我们去得起一吗？”

　　“哎，陈大哥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云

　　某人了，跟我出去能叫我氏兄弟花钱！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万千花色万花楼长什么样，”说着冲那几个挑了挑眉说：“咱哥几个走起？”

　　“嘿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几人过来都没坐骑，云无心着人给一个安排了头马，几个歪歪扭扭上了马往杨柳河旁万花楼走去。

　　杨柳河，位于京城东市边上一路通到京城西边，在几百年前不过是条小河，后来前朝荣威皇帝下令开运河建码头，花费了近二十年时间将原来最深不过一丈最宽不过两丈的小河拓成了深约五尺宽六丈的运河，建成后河上往来商船络绎不绝，河边的各色商家食肆勾栏瓦舍像是春风吹过的野草般接连兴起，运河两岸也就成了那时京里最繁华的所在。

　　后来改朝换代，江山从陈姓换成了洪姓，这运河虽不曾荒废，但也失去了大半作用，原来的民用码头基本不复存在，如今河上往来的船除了国字头的大船、沿河人家自己的小乌篷船，便是勾栏院里的花船。而杨柳河，现在最出名的，便是河畔那传闻小鸟飞过都能染得一身脂粉气的十里花街。

　　花街打南边的路口一进去，马儿嘚嘚儿跑几步便看到了富丽堂皇三层高楼，万花楼的描金招牌在夕阳下熠熠发光，西边的的日头还没落下，门口两边并排的红灯笼已然全部点上。时间还算早，来的人还不算多，不用招呼，将将到门口事懂事的两三门童早已小跑着迎了来了，一个个熟练地拉住了四人的马绳，其中一人仰一张笑脸说着：“几位客官今儿来得可巧，楼里正好还有座儿。”

　　云无心先行跳下了马，往说话那门童怀里扔了几两银子，吩咐道：“闲话少说，先给我们哥几个整桌好席面来，好酒只管上，让爷喝高兴了，赏银少不得你的。”

　　那门童将银子揣入怀中，顿时笑得更开了，忙不嘴回着是，将马绳递给旁人，自己弯背哈腰地领着云无心一行人进去。

　　随着云无心来的陈永胜一行人打从进了这万花楼大门起就在东张西望，进了万花楼里更是被那堪比皇宫的奢靡装潢惊地目瞪口呆，那大柱直接摸着大堂内一根金光闪闪的柱子冲云无心问道：“哎云少爷，你说这柱子该不真的金子做的柱子吧。”

　　云无心还未开口，那领着他们的门童便笑着一张脸回头边走边解释道：“哪里哪里，客官真会说笑，金子性软，若是做柱子怕是这楼都要塌喽，咱们不过是在柱子外头浇了层镏金瞧着好看罢了。”

　　那大柱听了才依依不舍地撒开柱子跟了上去。

　　万花楼从外头看只不过是个阔气些的三层大楼，谁知进来了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一进大堂只见大堂中间是个约两丈宽二尺多高的圆型台子，台子后置了架大大的四折屏风，台子地上铺了厚厚的红绒毯，一楼以台子为中心向外摆了二三十来张桌，此时尚早，只稀稀落落地坐了三五桌人。向上看二层中空，同样是以一楼台子为圆心隔了七八个雅间，每个雅间都有扇对着中堂的窗户，此时都被帘子遮的严严实实，拉开窗户上的布帘子往下便能看到一楼的景象。二层中空的天花顶上垂下一片片桃红薄纱至一楼那台子上，随着微风摆动颇有些迷幻的美感。

　　大堂东南、东北两角都有扇大约是通向后院的角门叫珠帘遮着，只是东南那边的那个角门让垂下的珠帘遮了个严实而另一边则没有，打东南边的那个角门仔细看看旁边还有座楼梯通向二层，两边各有两名短打装扮的壮汉似门卫一般在楼梯两旁警惕看守，不仔细看还看不出那有个去往二层的通道。

　　云无心冲那楼梯抬了抬下巴，问那门童道：“二层是雅座吧，可还有空房 ？”

　　那门童赔笑着说道，“唉，对，二层是雅座，只是这雅座今儿都让人订满了，实在是对不住您几位了。”说着话那门童将李程寺一行人领到了大堂中间那台子左侧的桌上，笑着说道：“客官这个位置离台子近，一会赏舞正好，客官您看坐这可还行？”

　　云无心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又问那门童：“唉，你刚刚不说座都满了吗，可我看这.....”说着用眼神巡视了一周一层的大堂，三十多张桌却没几个人坐着。

　　“嗐，客官想来是不常来，今儿咱们万花楼啊有好节目，名为春蕊会”那门童说着冲云无心挤了挤眼睛，暧昧地继续说道：“嘿嘿，所以啊好些个座儿早早的都被预定啦。”

　　“哦，是什么样的节目？”大柱忙上前问了一句。

　　“嘿嘿，总之是好节目，客官您一会就知道了。”门童打了个机关再不言语。

　　云无心倒是没继续纠结，只打发寻那门童赶紧上酒席茶水。

　　“那成，客官您且稍坐片刻，小的这就让后厨加紧给您上酒菜。”说完给他们一一倒上了茶水，快步往后厨去了。

　　那麻子脸见大柱坐下后还在直愣愣地看着大堂四角那金灿灿的四根柱子，伸脚踢了踢他，歪嘴嗤笑了声说：“唉呀大柱啊大柱，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那柱子也就是看着好看，不值几个钱，我看你都想管那几根金柱子叫祖宗了，”用脚跺了跺地板，示意大柱看脚下，说道：“咱们脚下来石头才值钱呢，瞧瞧这整块整块的大理石地板，啧啧啧，这才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云无心像是有些累了，喝着茶偶尔与陈永胜大柱他们玩笑几句，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像第一次来这万花楼的客人那般四周瞧着。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些个跑堂的陆陆续续地迎了好些客人进来，原本坐得稀稀落落的桌子现已基本坐满了，不过除了这里跑堂的传菜的却从未见有客人人上二楼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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