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度唤醒

　　林焕结完账路过洗手间，看到的便是一个粉色小包被甩出来的场景。

　　抬头，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在洗手间门口对峙。那个矮一些的收回了在半空中的手，目光跟他对上。

　　江杏有些懵，无措与委屈涌上心头，她指尖带着丝颤抖，缓缓掉头往门口走去。

　　却看见林焕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男生很快蹲下身，帮她把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拍干净收好。然后拿起包，一步步走来，递给她。

　　“谢谢……”她有点愣怔，如梦似幻地接过。

　　周诗琪看到林焕出现，一颗心便再度凉到谷底。为什么他每次都能让自己难堪？
　　她拉紧身上的挂包，看着男生转头望向自己，脸上覆了层阴翳。

　　林焕的五官棱角锋利，在生气时通常没什么表情，却依然有着迫人的气势与压力。

　　男生伸出手，语调平得像一条线：“拿来。”

　　“什么？”周诗琪努力装出无辜的样子。

　　“你的包。”林焕下颌微抬，忽视女生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江杏好奇地看他，要包做什么？

　　涂着艳红指甲的手指紧紧攥着皮包，周诗琪无奈中带着点害怕把它递出。

　　“刷啦啦——”

　　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焕几乎是一拿到包立刻就翻转，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个干净。

　　.

　　刘浩铭身为餐桌的最后一人，有点待不住，只好起身也前往洗手间。

　　然后在门口就看到这个场景。

　　林焕松手，皮质小包垂直落在周诗琪眼前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钝响。
　　紧跟着是“啪”的一声轻响，一张银行卡甩在她面前。

　　“赔你的，应该绰绰有余了吧。”林焕转头，然后意识到什么，迅速伸手，稳稳拦截住往他面门招呼的拳头。

　　刘浩铭几乎用尽了全力，没想到对方的力气跟自己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他这厢颤抖身体，脖子青筋都爆出，林焕那厢八风不动，手稳稳当当地包着他的拳头。

　　然后渐渐用劲往后掰。

　　“停、停——！”刘浩铭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他瞪着林焕，“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林焕淡淡地，“帮你女朋友换个新的包。”

　　“你不要欺人太甚！有钱就——”

　　“欺人太甚？”林焕掐灭他的话头，轻嗤一声，“你要不要问问你女朋友，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他转头，招呼全程愣在原地的江杏。
　　“走吧，已经结帐了。”

　　只留原地狼狈的周诗琪和刘浩铭两人。

　　周诗琪眼里饱含着屈辱的泪水，狠狠握拳，林焕和江杏，我要让你们尝到欺负我的代价——
　　以为她会这样吗？

　　不不不，恰恰相反。
　　看到那张卡甩在眼前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亮敞了。

　　只是摔一个包而已，比起她之前受过的种种委屈，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虽然一开始确实很难堪。

　　周诗琪紧咬的下唇松开，颤抖的手逐渐平稳，她冷静地将散落的物品连着情绪一并收拾起来，把银行卡放入皮包的夹层。

　　一面应付着刘浩铭慌乱的安慰，一面寻思这笔钱用来还“债”的话应该绰绰有余……

　　周诗琪摩挲着手机屏幕，刚刚手机也随着包里的物品一并被甩出，好在还能正常使用。不过用了好几年，这里面的一些东西她早就想销毁，那就顺便换个新手机。
　　也算是与不堪的过往告别。

　　.

　　江杏跟着林焕来到乐园的停车场，跟着林焕来到车位前，跟着林焕进入主驾驶……呃不对。
　　她在男生好笑的视线中调转脚步，打开副驾驶车门。

　　周诗琪摔包的那一刻她确实很委屈很难过，不过现在她已经被一种“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迷幻状态笼罩了。

　　林焕，帮她捡了东西，还帮她以牙还牙摔了人家的包，最后还给了赔偿。

　　道德上这种做法确实偏激，不符合普罗大众的价值观；但感情上……

　　“谢谢你。”江杏对林焕微笑，梨涡浅浅。

　　林焕按下手刹，漫不经心：“真心的？”

　　“嗯，真心的。”

　　光影变幻中，她看到男生嘴角似乎很轻地翘了下。车载音响开始播放音乐，歌声优美，在车厢荡漾开来。

　　乐音潺潺，汽车爬上缓冲坡道，驶入文城缤纷的夜色中。

　　半晌，江杏开口：“刚刚你在饭桌上说的，嗯，就是刘浩铭他们的事，是什么意思啊？”吃瓜精神不能丢。

　　“噢，这个——”男生故意拖长音调，把她的胃口吊足，才慢悠悠开口，“金融系公开的秘密了吧。当他的女友，就有学术上的好处可以拿，因为他父亲很厉害，也足够疼儿子。”

　　江杏意会：“所以周诗琪，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显而易见。”

　　她哑然，那周诗琪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被林焕激怒，把气撒在她身上？还是她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别人？

　　“所以这也是你今天，跟他合不来的原因？”江杏斟酌着用词。

　　男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他对你，态度好像不太一样？难道你也……”

　　“才没有！”江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那种人吗！”

　　“嗯，你不是。”林焕笑了，窗外灯影光怪陆离，在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交错变换着。

　　江杏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说了：“他前几个月……跟我表过白，说喜欢我两年。不过我拒绝了。”当时还蛮愧疚的。

　　“两年？”一声冷哼，“据我所知，他身边的女友几乎没断过。”

　　“是，我在之后也听说了点消息。”所以还好拒绝了。

　　“不要答应他。”

　　“我没有答应他。”

　　“也不要答应其他人。”

　　“……”这话她怎么接。

　　前方红灯，车子慢慢停下，男生拉起手刹，侧过脸看她：“他们都是馋你身子。”

　　这句小说经典台词一出场，江杏立马绷不住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你呢？”

　　“我不一样。”

　　江杏对上林焕的视线，男生眉眼锋利俊朗，五官却不失精细，凌厉眼尾内双上扬，睫毛长得让她都有点嫉妒。

　　车窗外，车辆川流不息，轰隆驶过；各种喇叭混杂，叫嚣不停；商场人来人往，吆喝喧哗。

　　车窗内，只余她的心跳声无限放大，在鼓膜咚咚作响。

　　下一句该不会是。

　　江杏想起小说里的经典情节，眼前的林焕眼神就跟男主一样“深情”，气氛就跟粉色情节一样暧昧，男主此时应该开口说：“但我不一样，我喜欢你的灵魂。”

　　咚、咚、咚咚、咚咚咚。

　　“但我不一样。”林焕缓缓开口。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馋你做的甜品。”

　　话音刚落，绿灯亮起，男生利落拉下手刹，车子起步，迈巴赫披着夜色汇入浩瀚车流。

　　心中的巨石沉闷落下，没入少女的心湖，荡开一圈圈泛着叹息的涟漪。

　　江杏松了一口气，努力忽略心里莫名的失落，有点结巴地接话：“可、可以啊，只要做了就会、就会给你留一份嘛。”

　　“嗯哼。”林焕很轻地回了一句。他把江杏送到校门口，看着女生慌忙拿起包，脚步匆匆，连告别都忘了说便逃也似地离开车里。

　　他目送着那个娇小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不见，调回目光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林焕敲开对话框，联系蒋沛文：“上次一起开黑的那个论文代写，记得你有联系方式。”

　　对方很快回复，推了个名片给他。

　　林焕指尖停留在名片的新头像上，眼里倒映出手机荧幕的幽幽冷光。

　　.

　　周诗琪收下卡，首先去银行扯了现金，再存入自己的账号。

　　啧啧，林少爷果真出手大方。

　　她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余额，红唇勾起，新涂的猫眼指甲在屏幕上轻叩，发出哒哒哒一串响。

　　给备注“打手”的人发了好几千，撂下一句“两清”，正打算删除拉黑。

　　眼角余光却瞥见刘浩铭越来越近，她急忙锁屏，挂起笑跟他一起出去了。

　　“你这个手机摔了个角吧，正好我给你换个新的。”刘浩铭搂着女友的腰，走入一家手机专卖店。

　　“不用，我自己买就好。”刚刚可是拿了不少钱，周诗琪很有底气地选了最新款。

　　刘浩铭看着她收下柜员的包装，揽上她的肩走出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刚刚你跟我说的……我想了想，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随意摔别人的包吧。”

　　周诗琪娇嗔着看向他：“浩铭，你怎么都不帮你的女朋友说话。”

　　刘浩铭有丝为难。

　　“好啦，大善人，我下次不会了，行不行？”

　　女友摇着他的手，身上香气醺人，他也醉醺醺的，胡乱点点头。

　　真好搞定。

　　周诗琪暗地翻了个白眼。

　　.

　　江杏在游乐园回来的那晚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无比羞耻。

　　“他们都是馋你身子，我不一样。”

　　她用被子蒙住脸，疯狂上下揉搓，想咬自己的心情都有了。

　　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吗！这可真是乌龙，好在自己表情管理应该还算合格。

　　还有那句还有那句。

　　“但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

　　什么鬼啊！林焕这小子，空闲的时候没少看小说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都拿来引用。

　　真不怪她误会！

　　江杏对着自己的头发又扯又搓，将头锤了又锤。

　　第二日顶着双青黑的眼圈，迈入了实习公司的大门。

　　她投简历的这家公司是做自媒体的，也是她自认为相对得心应手的工作吧。

　　不过自认为还是自认为，事实证明，做一件你不喜欢的事，是很难有成就感的。

　　一个上午被吆喝来吆喝去打杂，印资料，盖章传话，屁股都没沾上椅子几次。

　　好不容易闲下来，又是杂七杂八的一堆文案任务，好不容易完成还要被上级百般挑剔，打回去改了又改。

　　一天下来，她已经疲惫不堪，前一天脑海里的那些旖旎心思早被打飞到九霄云外了。

　　实习生活，在兵荒马乱的痛苦中，终于是拉开了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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