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野

　　周五，没告诉任何人，沈慎全副武装自己开车来的民政局。

　　以为自己来的够早。

　　结果刚到，就看见秦晚霁那辆小车停在路边。

　　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这个季节正是紫荆花盛开的好时候，绿化带里开了很多。

　　还有很多其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褪去了冬季的衰微，呈现着一派欣欣向荣。

　　她就在这片景下坐着，安静温婉的像一幅工笔画。

　　沈慎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看见她好像穿了件黑色的上衣。

　　他印象里她很少穿黑色。

　　这似乎让她温柔的气质里带了很多锋利的小尖刺。

　　沈慎忽然觉得这一刻，秦晚霁看起来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和很多即将要离婚的人一样，他脑海里和秦晚霁相关的记忆大片大片涌了出来。

　　其实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美好的回忆。

　　幼时一起长大，除了年纪太小有些记忆很模糊，几乎成年之后的事情都还记得。

　　印象最深的，就是高三他面临艺考，秦晚霁还专门跑去寺里给他求了符。

　　沈慎自认为是一个不迷信的人，但那个升学符，他却没舍得弄丢，一直好好放着。

　　不过美好之后总会伴随更多痛苦，所以沈慎也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来民政局的画面。

　　他不明白，婚姻这种事，怎么能那么随随便便就按照父母的意愿来？

　　让她嫁她就嫁？

　　他不否认她是美的，可是除了这些，她似乎没有什么优点。

　　美好的记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痛苦。

　　而最清晰的，当然还是上次在老宅的“喝汤事件”。

　　想到这里，沈慎的神色就逐渐冷了下来。

　　他下了车，敛去刚才回忆时流露的所有神色，问秦晚霁：“东西都带齐了吧？”

　　即便内心有波动，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沈慎从来不会对秦晚霁有半分喜欢。

　　而秦晚霁也早就习惯了沈慎人前一套她面前一套的做法。

　　直接选择无视。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好，微风不燥伴着鸟语花香。

　　非常适合离婚。

　　“户口本在你那，别待会办手续的时候又是身份证没拿，户口本没拿的，浪费时间。”

　　秦晚霁懒得理他，车门关的震天响：“废什么话，你进不进来到底？”

　　话不投机半句多，正好也到了民政局上班的点，撂下一句话秦晚霁自己踩着高跟鞋进去了。

　　走得很快但不急，甚至有些步步生风，丽影摇曳。

　　沈慎盯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跟上了。

　　协议离婚的流程其实挺简单的。

　　填一张离婚申请书，得到一张回执单，然后就是为期30天的冷静期了。

　　只是在落笔的时候，工作人员问：“确定要离婚了吗，需不需要调解？你们还年轻，很多矛盾都是微不足道的，所谓好事多磨嘛。而且你们想想，孩子以后怎么办呢……”

　　“我们没有孩子，不需要调解。”秦晚霁很果决的回答。

　　沈慎根本没有理会，已经把申请书填一半了。

　　工作人员也是公事公办，制造关卡能劝和绝不劝离而已。

　　不过从秦晚霁和沈慎的行动和语气上，他们基本也确定，最起码在此刻，这两个人是铁了心要离婚了。

　　申请书填完，工作人员看到白纸黑字上写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不过沈慎也并不担心，因为公职人员是不会乱说的。

　　各自拿过回执单看了一眼冷静期结束时间，不等沈慎开口，秦晚霁道：“那就四月二十六号，还是这个时间，还是这个地方，没意见吧？”

　　“那就三十天后见。”沈慎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突然心里有点空。

　　那张回执单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

　　直到秦晚霁开车走远了，他才意识到那张本来就不大的纸已经被他攥的很皱了。

　　离婚这件事……不就是他逼着她走到这一步的么？

　　怎么事到如今反倒是自己释怀不了了？

　　沈慎啊沈慎，坏人都当这么久了，这会自责起来了？

　　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沈慎这才看了一眼手机，经纪人提醒他十天之后，KM的慈善晚宴一定不能推。

　　—

　　秦晚霁是请了假出来的，请半天假，只说家里有点事没说具体。

　　所以李铭希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催她快回公司。

　　接通了电话，听筒传来李铭希的声音：“晚霁啊，你忙完了吗？家里还好吧？”

　　“嗯，已经忙完了，我马上回公司。”秦晚霁应道。

　　她以为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所以李铭希才会亲自给她打电话催她回去。

　　没想到对方赶紧解释：“不用不用！我知道这一周你为了新项目的事一直泡在实验室里，累坏了吧？不用着急回来，正好凑着请假，当休息了。”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下下周可能得麻烦你跟我去参加一个晚宴，是KM主办的慈善晚宴。”

　　晚宴？秦晚霁皱眉。

　　她印象里，虽然李铭希的这家护肤品公司有一定知名度，但好像也不至于有影响力到能让KM这种公司发邀请函的地步。

　　别说秦晚霁了，李铭希自己也没想到，上个产品竟然因祸得福而变成了爆品。

　　让品牌的口碑和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但秦晚霁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功利性太强的名利场的。

　　所以她想拒绝。

　　李铭希自然也是知道的，可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因为发来的邀请函上就写着秦晚霁的名字。

　　指明了要秦晚霁出席。

　　李铭希劝她：“你就不要推脱啦晚霁，公司能实现小幅度飞升，主要功劳可都在你身上。要不是你在幕后默默带着团队搞研发，怎么会有这样的成绩呢。”

　　成绩……李铭希说到这里，秦晚霁本来想忘记事情，隐隐又想了起来——那次的产品“质量问题”热搜。

　　原料并没有按照她的提议换回来。

　　反而让市场部那些人借着免费的热搜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红的说成蓝的，成功的营销了一波。

　　所以产品非但没有卖不出去，反而越卖越好。

　　与此同时让这家原本就小有名气的公司开始名声大噪，一跃成了更加炙手可热的护肤品公司。

　　秦晚霁觉得好讽刺。

　　她们这些搞研发的辛辛苦苦做的配方，无论如何都敌不过那些玩弄人心的营销手段。

　　“总不能一直让你在背后默默奉献吧？之前你总推脱，这次趁机会露露面，毕竟现在圈子里对你都挺好奇的。”

　　“好，我知道了。”秦晚霁应了下来。

　　说不上来，她觉得可笑，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合格的产品，借着营销卖得飞起。

　　而她本人现在竟然借着这样的东西，打开了自己的知名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梦想着做出最好的最适合国人护肤品的梦想，好像逐渐失去了光亮。

　　秦晚霁冷静下来想：

　　可能是在一次次被打击的过程中被消磨了。

　　也可能是在她自己一次次的懦弱中被懈怠了。

　　初心都变了的话，还要坚持吗？

　　就这样糊弄着，半死不活的坚持着？

　　秦晚霁不知道。

　　她只是想，如果她放手了，逃跑了，研发部呢？

　　他们怎么办？这次的项目该怎么办呢？

　　躺也躺不平，放也放不下，说的就是她这种吧？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离婚的事已经算是告一段落，按照她之前的计划，现在最要紧的是得重新找个房子。

　　她已经不想再回半湾那套房子了，毕竟沈慎手里也有钥匙。

　　保不齐他哪一天想回来，遇见了多尴尬。

　　都要离婚了还共处一室？秦晚霁受不了。

　　所以本来是说周六去看房子的，正好现在空着。

　　秦晚霁想了想，决定打电话问能不能现在去看。

　　中介说随时可以。

　　秦晚霁松了口气，驱车就往那边赶。

　　看上这套房子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小区的治安。

　　这个小区听说是住了很多明星，所以从环境到安保都是中都最高水平的。

　　也正因如此，这里的房子千金难求。

　　钱不钱的无所谓，治安好对于以后要独居的秦晚霁来说，非常重要。

　　而且她看上的这套房子楼层和面积都非常合适，小高层140多平的房子，对于秦晚霁一个人来说，住起来绰绰有余。

　　中介讲到一半，没想到房主刚好在附近，也过来了。

　　秦晚霁没想到房主这么年轻。

　　说是正好要来拿点东西，而且还给秦晚霁讲了这套房子里中介不知道的一些细节。

　　秦晚霁听完更是心动当即就交了订金。

　　房主那边说是这周日就能完全搬空，之后就能走剩下的流程了。

　　一切都挺顺利的。

　　刚从小区出来秦晚霁就接到了周媛女士的电话，说要她周日回来吃饭。

　　秦晚霁猜，她妈妈跟林芳若应该是通过气了。

　　估计也是想打探打探她跟沈慎进展如何。

　　“你跟小慎最近都好吧？不忙的话，让小慎也一起回来。”周媛温柔的说。

　　看吧，果不其然。

　　勉强应下。

　　秦晚霁挂了电话叹口气。

　　两家应都想不到吧，她跟沈慎的进展就是马上要离婚了。

　　该来的总会来，秦晚霁还得想想怎么跟家里人摊牌。

　　就在秦晚霁准备离开的时候，微信又来了条消息。

　　是况野的。

　　怎么说，其实前段时间况野一直每天都给她发消息。

　　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什么问她吃饭了吗，换季记得看天气预报增添衣物……

　　秦晚霁真的不太知道这种应该怎么回，索性就已读不回。

　　今天她本来也打算这么做的。

　　但况野的消息却是：姐姐在找房子？要搬家么？

　　秦晚霁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

　　这人该不会真的在她身上装了什么监视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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