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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楼
他说得非常认真,反倒让乞儿生出几分不安来。
“乞儿?”没得回复,莫微尘又唤了一声,见她不应,又道,“不行吗?”
“怎么会呢?”乞儿立马应道,扯开个笑,“只不过没见你这么正经过,觉得蛮新奇的。”
“我平时不正经吗?”莫微尘问。
“没有,”乞儿笑道,“应该说没见过你在当值以外的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是我言错。你要问什么?快问吧。”
怎么会想到不正经呢?莫微尘一向是最守规矩的那个,要说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该是另有其人。
“原是如此。”得了合理的解释,莫微尘也放松下来,他喝了口茶,才道:“在瘦马巷我遇到你时你身边跟了个男子,他说是在与你一起挑小犬,是真的吗?”
乞儿闻言,暗道他果然是来套话来了。
她随意撑着桌子,即刻答道:“当然是真的,你不是瞧见了?”
“嗯……”莫微尘应下点了点头,他似是强撑着眼在问,声音有些倦意,“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竟要扰这么大的弯子?乞儿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装着样子答,“就偶然在路上碰见的,你就想问这个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是的。”莫微尘倏地睁大了眼,下一秒又叹了口气,道,“我要问的是别的,但我怕冒昧……”
“哦?”看他扭捏的样子,乞儿突然觉得他似乎并不是要问昨晚的事情,便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道,“你直言便是,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弯弯绕绕?”
莫微尘定了定神,道:“那我便直说了。”
乞儿端起茶杯,也没了起初的紧张,道:“请讲。”
“你……是不是拿了他的钱了?”
“什么?”乞儿方才入喉的茶水被他这话惊得呛住,止不住地咳。
莫微尘忙从怀里取了块帕子递上,道:“你别急,慢慢说。”
“我拿他的钱?”乞儿反问一句,突然又反应过来,她确实拿了,但那是她应得的,他这口气里吃白食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乞儿琢磨着,想起了二人初遇时的场面。
那时莫微尘还只是个青龙镖打杂的,大概?乞儿不清楚,反正在她方行窃完,打算溜走的时候撞见的。当时他没穿青龙镖的衣裳,着常服,头立银冠腰配容臭,一身料子不俗,她便打算在捞一笔。
谁知还未动手,莫微尘就直接拿了银子给她。后来再见时说的是她当时发乱衣脏,可能是遇了什么急事,想来不便多问,觉得直接给钱处理比较好,就如此做了。
此事后,乞儿更觉得这人人傻钱多,想再诓一诓,谁知没多久就得知其竟是青龙镖局的人,那不是更有用!但后来几次三番打听消息无果,才发觉此前自己想多了,既入得了青龙镖,那能是好骗的人?便就此作罢,想渐渐远离,却没成想还能遇见。
得了乞儿如此反应,莫微尘有了些惊喜,道:“没有吗?”
“不是,”乞儿笑着,道,“我确实拿了他的钱了。”
闻言,莫微尘陡然又失落下去,道:“为何?你如今又缺钱了,难不成方才在赌场,你真打算再赌吗?”
“不是……”乞儿有些无奈,“我真没打算赌。”
莫微尘并不知道乞儿平日里在做什么,只知道她常年混迹赌场。这也是后来再见时乞儿告诉他的。乞儿道自己幼年丧父丧母,没学得什么本事,好在赌场老板收留她,所以她没事就去玩玩儿,那日落魄也是因为输光了钱被人追才弄得身上脏污不堪。
这话听起来是漏洞百出,乞儿自己本都不太信,没想到这莫微尘倒是深信不疑,又给她拿钱。她自然是如数收下,还连连应着莫微尘说日后不赌,在其面前总是一派孤苦无依,柔弱女子的样式。
“那你将钱还给他吧。”莫微尘突然道,“日后你需要时便来找我,别再与那人见面了。”
“?”乞儿装作不懂的样子,道“为何?”
“你又与之不熟,为何要平白拿人家的钱?万一人家有利所图,你一届女子该如何应对?”莫微尘虽未名言,却给她分析了优劣。
不过不得不说,他说的全对。这松影可不就是对她有所图谋才这样大撒钱币?这些她早就知道了,日后自然也不可能断了联系,所以她不能随意允了莫微尘。
“当初你我初见之时,我不是也拿了你的钱?莫非你那时也是对我有所图谋?”乞儿道。
“我……你知我非是这个意思。”莫微尘皱眉盯着她,“我与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
“他……”莫微尘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就是不同,你只需要听我的,日后切勿与之往来。”
“莫兄,”乞儿站起身,觉得这次讨论说得差不多了,也知道了如今青龙镖并未怀疑到她们头上,便打算走人。
“你既说不出原由,我便觉得还是需要我自己了解一番之后才能定夺。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忙了一晚,早该累了。”
“乞儿!”
她说完就拉门走人,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将松影杀了青龙镖十多号人的事情告诉她,只会用跛脚的理由来轮番劝导,怪没劲的。
走出茶楼,她本想往回走,过几日便是皇帝寿辰,城内守卫增多,管得越发严了,她打算回苏青的小院待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说。
谁料没走几步便迎面遇上了宫中的仪仗队伍。前几日是左仆射底下的三部被召集入了宫,这回又召了右仆射底下的人入宫。本是一次叫到宫里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分两拨,乞儿觉得麻烦,却还是往边儿上退了。
晃眼间见了个熟悉的影子,她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又晃了晃脑袋,重新定睛往仪仗队里头瞧了一眼。
没错,绝对没看错!
长街之上,仪仗队中间拥着的官袍员中,乞儿一眼便见了翘出头的松影。
他头顶乌纱帽,身着青鹇袍,正色行与队列之中。好一个清正廉洁、忠心不二。
许是察觉到有别样的视线,松影转过头来,退居路边的众多百姓中,他偏偏一眼就瞧见了乞儿。
他神色一顿,随即立马别过头,似无事发生般继续往前走,独留乞儿在路边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乞儿拽紧了拳头,直至手心隐隐作痛也未松开。
莫微尘追了出来,瞧见走过的仪仗队伍,又见乞儿站在原地,紧张地上前询问:“乞儿,你生气了吗?”
乞儿整理好情绪,笑着抬头,道:“怎么会?不过为何如此着急的要我远离他,你不说清楚,我也很为难啊。”
“是这样……”听她这么说,莫微尘大概觉得有理,但还是不肯直说,“但你信我,别跟他掺和到一起。还有最近城内大小事不断,你少在外面闲逛。”
“……”
不用他说,乞儿如今也没心思闲逛了,便依他的话点了点头。
照这看来,莫微尘船上那日并未看清他们的脸,这就说明松影从头到尾都在编鬼话来哄骗她呢。
莫微尘立在一旁,见她不语,又道:“若是缺什么了便来青龙镖找我,或者去鱼楼也行。”
说着,他从身上取下一块孔目鱼牌递给她。
“你拿着这个能直接进鱼楼,若是需要便去里面等我。”
乞儿没有拒绝,接过孔目鱼牌,握在手中摩挲了一阵,才转头望着莫微尘,道:“多谢。”
莫微尘点头应下。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赌场口,乞儿停下脚步,转身对莫微尘道:“我到了,辛苦你送我回来,你快回去吧,累了一晚该好好休息。”
“好。”莫微尘没再推辞,道,“这几日千万别四处乱走,有事一定记得去找我!”
乞儿接连道了几声好,直到看着她回去没了人影,莫微尘才转身离开。
地下赌场内依旧人满为患,热闹非凡。乞儿去而复返,满脸愤然,听了摇盅的声音都让她觉得是兽人在用人骨磨牙般令人头脑发涨。
她冲进平日休息的屋子,花兼察觉不对,赶去时,只见地上一块仰躺的孔目鱼牌。
花兼上前将鱼牌捡起,细细打量一番,随即放到桌上,道:“这可是好东西,别弄丢了。就算不入鱼楼,将其卖了也能大赚一笔。”
乞儿猛地转头,拔高了声调:“你去将我的籍册拿回来。”
她如孩童耍赖般朝花兼吼。这回花兼没像从前那样旁敲侧击地点醒她,而是搬了椅子坐下,轻声道了句:“好,明日我便关了赌场,替你走这一趟。”
“?”乞儿回头,大约没想过花兼会如此顺从,不禁疑惑,“你就这样答应了?”
甚至愿意关了赌场去帮她拿籍册?
“当然。”花兼仰头看着她,“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好歹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既然是能让你生这么大的气,想必这人不值得托付,那我自然不能看着你羊入虎口啊。”
“……”乞儿叹了口气,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怎么就能保证昨日的我与今日的我是同一个人呢?”
“……”乞儿更沉默了。
难道松影又是扮作假身份混进去的吗?但混进朝廷官员之中,未免太危险了点。况且昨夜他才说了行动之前会告知她……
看她沉默不语,花兼站起身,准备出门去,临走时还体贴地说了句:“一大早就火气这么大可不好,伤肝哦……躺下歇会儿吧。”
说完就要走。
“等等,”乞儿叫住了他。
“?”花兼回头,道,“还有什么事?”
乞儿取了桌上的孔目鱼牌揣到怀里,道:“我自己去取,免得到了明日你又成了不愿帮我取籍册的花爷了。”
“哈哈哈……”花兼大笑两声,道,“你就这么信不过你花爷啊?”
乞儿冷着脸,侧目道:“我就是太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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