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街预备役

作者:峣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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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药


      他看了一眼药方,什么也没说,将药方拿起来,道:“我去给你煎药。”

      我点了点头,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药很快就煎好,喝完药,我的身上有了力气,于是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

      我看见了镜中瘦削惨白的脸。其实我穿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温焕虽然解了我的毒还顺手帮我调养了一番身体,我的状态好了许多,但也只是延缓我走向衰败的时间。在江南那一遭情绪大起大伏让我再次病发,现在的身体状况又变差了,即便是抹上胭脂也掩盖不了脸上的灰败消沉。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几天。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个身体一定生了大病,结合萎靡的精气神,便知道这人已经时日无多。

      我看着镜子里站在一旁的闲云,安慰道:“闲云,开心一点,你就要自由了。”

      闲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活下去吗?”

      我说:“想,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渴望活着,但既然死亡的到来无法阻止,不如好好打算最后的时日。”

      梁府不大,也并不华丽,府中没有什么奴仆,只有一个闲云,一个马夫,和一个厨娘。

      我死了之后,闲云就会恢复自由,厨娘和马夫也可以随时另寻他家,也算是了无牵挂。

      ……

      前朝因太后和公主两方权力争斗而灭国,因而当朝十分忌讳女子涉政。先帝时期太后母家势大,晏清候在朝堂公然怒斥太后党,先帝不敢得罪太后势力,只好拿晏清候开刀,放言要褫夺其爵位,让其全家流放。同年皇后生下一对双胎,一男一女。

      也正是到了此时,徐徐图之的先帝终于意识到,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权力了。

      所以先帝开始了行动,这场看不见的权力斗争持续了八年。

      梁闻疏彼时还在江南苏家,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虽然父母远在京城,不敢对他展露丝毫的关心,但外祖父母却十分宠爱他。父母没有来得及给他取名,因此全家都唤他的小名:阿连。

      在公主来江南之前,阿连是个娇纵的小少爷,无论要什么,外祖父母都能满足,就算是打碎了外祖父最爱的花瓶,外祖父也只会乐呵呵地说碎得好。年幼的他心里只有吃喝玩乐,全然不知未来为何物。

      公主的聪颖与小小年纪就展露出来的野心让先帝心惊,他便借着公主犯下的滔天大祸把她放逐来了这远离京城的江南。

      公主带着不谙世事的小阿连逃出大人的视线,逃到大街上,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乞丐艰难乞讨,看全身摞满补丁满脸沧桑的贫苦人家每日辛苦低声下气也只得换来微薄的粮食保证不被饿死,看见医馆门前付不起药费只能等死的病人,看见青楼中看似放荡实则身不由己的苦命女子,看见穿着锦衣随手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酒楼一顿花销便能让一个普通的数口人家吃饱穿暖花一两年。

      悲悯和野心同时在公主眼里闪烁,她说:“等我长大了,必不会要百姓过得这么苦。”

      阿连眼里流出泪水,抹着眼泪抽噎着也说:“我以后也不要百姓过这么苦!”

      公主的话十分有力:“对!我们出身富贵是一种幸运,对穷人亦是一种不公,但出身无法选择,我们便要做些什么,要世间公平。”

      阿连想了想,稚嫩的脸蛋浮现出一抹坚定:“那我要做官,当宰相!当了宰相就命令所有官善待百姓,让百姓过得好!”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笑,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因为有了这么一种默契,所以两个人在一群孩子之间尤其要好。留在此地照看公主的女官看着两个孩子一脸欣慰,甚至有了请陛下为这一对金童玉女定娃娃亲的想法。

      没过多久,公主被召回京城。

      八年过去,先帝夺回了所有权力。一直处在失去爵位的威胁中的晏清候终究保住了爵位,情况已然好转,侯爷夫妇终于有勇气想起这个从出生起就被他们抛在了江南的小儿子,开始写信问候小儿子的状况。

      这八年来,侯爷夫妇从未关注过这个儿子的情况,因此,侯爷将他给儿子取的名字写在了书信里:闻疏。疏既是少,也是不亲近,取这个名字,蕴含了侯爷这八年来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的愧疚与无奈。

      公主走后,阿连开始奋发苦读,在书本里愈发体会到了先贤与他相近的理念。他勤耕不缀,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先贤的智慧,苏府请了名师教导,在种种因素的促使下阿连的科举之路节节顺利。

      四年后,阿连秋闱中举,成为州府最年轻的举人。侯爷知道他中举后开始重视这个儿子,因此在十二岁这年,阿连被接回了侯府,成为侯府三公子。

      来了京城之后,阿连就再也不叫阿连了,所有人都叫他梁闻疏,侯爷和夫人则是叫他“疏儿”。

      梁闻疏性情骄纵肆意,却困在京城权贵数不清的繁文缛节中,他本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然而来到京城才知道,这里的天骄数不胜数,而他在其中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存在。

      就连同府的两个哥哥,也个个才华不俗,从穷乡僻壤出来的他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然而这更激起了梁闻疏的好胜心,于是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他更加刻苦,侯爷不愿为了他动用人脉,他便自己去求大儒收他为弟子,大儒欣赏于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和他敢于争取的勇气,于是当真将他收入门下。

      他跟着老师学了五年,蛰伏了整整五年,终于在十八岁这年一鸣惊人。十八岁的会元,即便是在天才辈出的京城也很罕见。殿试之中,皇帝早就听闻梁闻疏的名气,对他的文章也大加赞赏,封了他一个状元。

      这一年殿试很罕见,不仅是因为出了一个十八岁的状元,还因为一甲三名皆是来自地方州府,没有一个京城子弟。

      其中榜眼叫白岁泽,年仅十六岁。

      身穿红袍游街时,梁闻疏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酒楼窗前的公主,公主看着他微微一笑,扔来了一支花。

      一晃眼,已是天明。

      我睁开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一觉过去,又是一场好梦。

      我看着寂静的房间,没有出声惊动隔壁还在睡觉的闲云,而是独自穿好了朝服。我在梳妆台前枯坐一夜,也只不过是浅睡了半个时辰,妆容和束好的头发都没有凌乱。

      走出房间,一束阳光恰好穿过院墙照射过来,我近乎贪婪地沐浴着这一缕晨光,看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盘旋飞舞,被照到的叶子泛着光泽,瓦片粗糙的质感如此清晰,这一切过了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倒不一定是我会不会死,主要是不知道我死前还能不能等到一个早起的晴天。

      我租了一辆马车到了宫门,再从宫门一步一步走到了皇帝的榻前。

      透过纱帐,我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影,轻微的喘气声昭示着这个一动不动的影子还活着。

      我跪下,道:“微臣参见陛下!”

      纱帐中传来沙哑且虚弱的声音:“爱卿请起。”

      我上前掀开纱帐,见到一张枯槁的面容,那面容见了我没有丝毫意外,勉强一笑,声音却很平静。

      “你来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垂眸凝视着——她,突然微微一笑:“陛下见到我,会意外吗?”

      皇帝闭了闭眼,转过头去,喊了一声:“白岁泽。”

      我轻叹一声,道:“陛下,你们都败了。而我,勉强捡来些时日,最终也活不了几天,我们都输了。”

      我看着床榻上面色颓然的人,坐在床边,道:“你想当女帝,他想做贤臣,我只想保全自己,我们都没错,错的不过是这个世道。下一世,希望我们都能……生在另一个时空——我来的地方。”

      皇帝没有接话,而是问我:“朕记得你去年及冠,可有取字吗?”

      我道:“五丰,五谷丰登。粮食丰收,百姓有余粮,不再饿肚子,您觉得如何?”

      皇帝闭着眼睛,嘴角含笑道:“好字。”

      “朕终究是没有守好这片江山,只望你说的那个朝代快些到来,至于我——从未有愧于天地。”

      说完,她又陷入了昏迷中。

      片刻过后,温焕走了进来,给皇帝把了把脉,神情凝重道:“陛下中了毒,这毒有些复杂,我需要研究几日才能做出解药。”

      我看向他,问:“这就是说,陛下还有救?”

      温焕一脸难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陛下的身体,至多能撑三天。可三天时间很难研制出解药,况且总不能等人死了才解毒,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两天。”

      我想了想,问:“若是有人试药,能否加快速度?”

      温焕闻言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的确能提高效率。”

      “只是,”他脸上露出不认同,“怎么能让无辜之人试药?即便是要提牢里的,也得走流程,时间不够。”

      他打量了我两眼,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嫌弃我权力不够大,无法做到无视流程。

      我心虚了片刻,而后伸出了手。

      “你把把脉,看看我这身体若是服了这毒能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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