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百年

　　山间聚起水雾的时候，村子里就会下一场雨。
　　早前的江歇毫不在意雨天，下雨了他就回家了，收一收衣服，关一关窗户，天色昏暗了就点一盏烛火，而后随便做点什么消磨时间。
　　现在，收衣关窗后之后，他会站在雨水成串掉落的屋檐下，看会儿阴沉沉的天，看会儿重重雨幕。
　　他的院门外种了一棵桂花树，养了近十年了，颇有些高大，如今时节未到，花还未开，有一只鸟雀在树上筑了个小半个未完的巢。
　　他如今看过去，雨势渐大，巢里空空，那只鸟雀不知栖在何处。
　　巢的位置不够遮蔽，接连的雨水打在里面，眼看着就要倾覆，也幸而那只鸟雀不在这里。
　　江歇想着想着，想起了夙追，想起它烈日霜雪都不怕，一个寻常的下雨天更是不在话下。
　　可他停驻一会儿，还是关好院门，撑了一把伞，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去找那只不会躲雨的猫。
　　雨天泥泞，水雾朦胧，江歇撑着伞走过不少路，细细地找细细地看，终于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找到睡得正香的夙追。
　　大树的枝叶不够茂密，雨水汇成小溪，顺着枝叶间的缝隙，淋在夙追的头上身上。
　　外面下小雨，夙追这里下大雨；外面下大雨，夙追这里下暴雨。
　　江歇心中赞道，真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
　　可惜夙追用来睡觉，而不是苦修。
　　费了不少工夫，江歇把夙追抱下来，如今他的头上身上也满是雨水，五十步笑不了百步。
　　而后，他又撑着伞原路回去，地面的积水被他踩得啪嗒直响，他带着伞和怀里的猫走进空无一人的雨幕。
　　到家后，江歇把夙追放到被子上，自己则除下潮湿的外衣，换件干爽衣服。
　　夙追不多时会醒过来，它会神奇地打理干净自己，又神奇地打理干净被子，对此江歇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还会殷勤地递上那件湿衣服，请夙追再次施展神奇之术。
　　夙追举尾之劳，无有不应。
　　做完这些，它就凝望一会儿江歇的脸，找找有无未干的水迹。
　　有些时候，江歇会记得用布巾擦干。
　　更多时候，他没来得及或是忘记，夙追便会凑上来用鼻尖贴一下他的鼻尖，再在他的膝头伸个悠哉的懒腰，走开了。
　　江歇笑着发觉，对于他的脸，夙追也会用脸回应，万分有礼，万分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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