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惹他

　　许多多一大早就来了，陈墨还在睡觉，就被他夺命连环call吵醒。

　　“不是吧，大哥，你来这么早？又不上早自习。”陈墨很是无语，难得睡个懒觉都没法安生。

　　许多多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探头探脑：“伯母醒了吗？我没吵到她吧。”

　　“我妈这个点，应该是去楼下买早饭了。”

　　果然没一会儿，陈母就回来了，她看见许多多很是惊讶。陈墨介绍是他在一中的同学和朋友，今天来帮忙的。
　　陈母把早点装盘，招呼他们一起吃。许多多出门前已经吃过了，但第一次见面，不便拒绝对方的好意。他简单吃了几个小笼包，喝了碗豆浆，主要还是陪陈母说说话。跟长辈聊天、讨人欢心这回事，他可太在行了，从八岁到八十岁，只要他想，没有他哄不好的。

　　陈墨很少把朋友带到家里来，除非真玩得特别好、信得过，搬来H市后更是如此，许多多是第一个。

　　许多多把陈墨吹得天花乱坠，虽然基于事实。成绩优异，为人善良，乐于助人，空闲时间辅导差生，把他许多多的成绩都带动上升了好几百名；写得一手好文章，代表学校参加作文比赛，回回不落空。

　　陈母被哄得合不拢嘴，自父亲离世后，他再没见过母亲这么开怀的样子了。

　　许多多把带来的礼盒递过去：“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小礼物，请一定要收下啊，我是估摸着你们用得上，特意挑选的。”

　　陈母虽然现在落魄，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有审美、有品味、懂得享受生活，这套瓷器一看就不是便宜货，但花样的确好看，她很喜欢，便没有推辞，收下了，还邀请许多多以后有空多多来，给他用这套瓷器泡茶喝。

　　陈家其实没有很多东西要搬，陈母和陈墨都不是重物欲的人，收拾的进度很快。许多多在用鸡毛掸子扫灰尘的时候，不小心把全家福的相框摔碎了。这才发现，还有一张照片藏在背后，上面也是三个人，看着像是二十多年前在大学里拍的。

　　陈母抱着双臂站在中间，长发在侧耳挽成一个发髻，许多多忍不住赞叹：“伯母年轻时妥妥的高冷女神啊。”

　　左侧是陈父，笑容和煦，一手搭在陈母肩上，很明显是一对璧人。陈母右侧是江城，脖子上叠戴着好几条项链，嘴里还叼着棒棒糖，看起来拽拽酷酷的。

　　陈墨一下子很难将他和印象里八面玲珑的中年男人对应起来，没想到他以前居然是这样的。
　　许多多看看照片，又看看陈墨，两人长相其实并没有很像。陈父是杏眼，看起来更温柔，而陈墨的桃花眼时常垂着，很多时候显得冷淡，像一只得到了很多爱，却不当一回事的骄傲大猫。

　　许多多没见过江城，三人看起来曾经关系很好，这张照片也因此保存到了现在，但为什么会藏在相框背后，为什么在陈墨的言语里、家里从没见过第三个人。他把疑惑压在了心底。当务之急是怎么瞒过母亲，把相框复原。

　　陈墨让许多多去缠着许母聊天，吸引她的注意力。陈墨则迅速把客厅里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好，招呼母亲出发去新家。

　　陈母最后环视一遍老房子：“东西没落下的吧。”

　　陈墨拍着胸脯保证，一个没落，全都收拾好了。

　　货车开到半途，陈墨看见一家超市，便让司机停一下，下去买桶水，刚到搬过去肯定没喝的水。

　　陈墨本想自己去就好，但许多多怕单独面对伯母尴尬，便跟着一起下车了。陈墨进门就问老板，有没有相框卖，在哪个货架。

　　得到老板的指引后，两人便一个一个开始比对，哪个更像之前被摔碎的。挑好了相框，陈墨又搬了一桶5L的水，边结账，边从外套里面掏出那张合影，让许多多安进去。

　　麻利地处理完一切后，两人终于长舒一口气。许多多觉得自己扛着水都能跑得飞快，全身轻快无比。

　　“危机暂时接触，小许安全存活至下一个白天。”许多多竖起衣领，玩起了角色扮演。

　　新家布置好，已经是下午了，陈母本想留许多多吃晚饭，但他表示家里还有事，得走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伯母的手艺。

　　陈母让儿子下楼送送同学，就算她不说，陈墨也会这么做的。许多多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朋友之间就是真心换真心的。
　　许多多踢着脚下的石子，开口道：“你现在住得离我近多了，以后我来找你，或者你去我家更方便了。”

　　“之前也没少见你啊。”夜里有风，陈墨拉上拉链，“你那暗恋对象怎么样了？”

　　许多多猝不及防，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上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直接告诉他了，结果人家里有事，出师未捷身先死，悲哉悲哉！

　　“啊？就那样呗。”许多多打算糊弄过去，“现在还是学习最要紧，有啥事儿都等高考后再说吧。”

　　哦？陈墨挑眉，眼神探究。看起来不可置否的样子，但也没追问。许多多说的不错，高中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在高考的倒计时前，很多事情都被掩埋在下面。

　　陈墨所在的尖子班，这段时间放学本身比普通班要晚一个小时。再加上很多学生自愿在老师通知放学后，继续留在教室自习，所以他们教室通常是学校里最晚熄灯的地方。

　　许多多等过几回后，还是放弃了，他进不去陈墨的班里，其他地方也没得呆，在外面干等着太傻了。

　　这天放学，他照常坐上家里的车，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见一对情侣正迎面走来，上了一辆出租车。

　　女孩包裹得严严实实，围巾把脑袋都包住了，男生他越看越熟悉。许多多猛然想起来，这不是陈墨乐队的鼓手吗？

　　他见过鼓手的女朋友，是个山东妹子，个头高骨架大，笑容爽朗。上个月还跟他们吃了饭，绝不是现在这个娇小的女孩。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便让王伯开车跟上，车越开越偏，最后停在了郊外的一户居民自建楼前。前院立着一块简易招牌：诊所。

　　看鼓手和女孩要进楼了，许多多连忙跳下车，拦住了他们：“你们来这干嘛？”

　　“这不关你的事吧。”鼓手一手插袋，还抖着腿，整个人烦躁不安。本来年纪很小的女粉丝突然找上门来，说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事已经让他烦透了。

　　还得小心瞒着，不敢让女朋友知道，不然按她那个火爆脾气，绝对炸。做乐队挣不到啥钱，他花钱又一向大手大脚，每天在外应酬喝酒、租房、养乐器，哪样不用钱？

　　他和现在的女朋友已经谈了好几年，开销基本也都是她出，自己可以说是吃软饭的，所以在她面前装得特好。

　　实际上呢，他啐了一口，别说做乐队的了，玩音乐的哪有不偷腥的，他自认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好，起码给女朋友“正室”身份了，乱七八糟的也都会藏好，不搞到她面前去。

　　见对方打定主意不开口，许多多只能牢牢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鼓手受不了了，气急败坏：“行，我告诉你。就像你看见的，我和粉丝睡了，还搞大了她的肚子，现在带她来做人流。”

　　“你觉得我很烂？就这么说实话吧，摇滚圈没好人，我做得也都是大家都会做的事。别来审判我！”

　　许多多被这番无耻得理直气壮的话给震惊到了，明明是自己烂，还能扯大旗说是圈子的问题。

　　鼓手话还没完：“很多时候也不是我主动的，你知道每场演出结束后，那些贴上来的骨肉皮有多少吗？我就是想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也抵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诱惑啊。”

　　最后他还大言不惭：“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我不觉得有谁身处这种情形下能做得比我好。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可我是活人啊，我就是真！”

　　那女孩一直埋头缩在围巾里，从露出的眉眼可以看出，她年纪很小，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鼓手在那大放厥词的时候，她的身体甚至在轻微发抖，一半是对未知的恐惧，另一半是因为在陌生人面前，伤疤被被剥开展示的羞耻。

　　许多多看着女孩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的样子，实在忍不了了，狠狠出拳，把鼓手揍倒在地：“你还是男人吗？一点担当都没有，把自己刨得一干二净，过错全推到人小姑娘身上？”

　　自从跟着陈墨好好学习以来，他都好久没有打过架了，手感依旧，颇有些怀念，不辱一中校霸的名头。

　　鼓手摸鼻子摸到一手的血，慢慢爬起来，鲜血流进嘴里，染红牙齿，衬得他的笑容诡谲阴沉：“许多多，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装得人模狗样的，其实比我都脏。”

　　许多多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不想听对方接下来的话。

　　“喜欢男人的怪物，你对陈墨那心思，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啐了一口，“你以为陈墨不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吊着你，跟养狗似的，玩弄感情这方面，跟他比，我算个毛线啊。”

　　许多多从没有觉得自己的感情拿不出手，需要遮遮掩掩。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越来越多的人能接受不同的性取向。

　　他自觉和那种烂人已无话可讲，转身走到女孩面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请你相信我是个好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家里把你安排到正规医院，进行手术。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当做秘密，不告诉别人。”

　　许多多今天既然撞上这回事了，他的性格就不容许他眼睁睁看着女孩走进泥沼，而不拉一把。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进这种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黑诊所，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即便一时走错了，也能很快调整好方向。”

　　女孩神经质地扯着毛衣的线头，线团被风吹起来，越飘越远，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踏出一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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