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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兰因一直以为,元恕来江南道是查自己中毒一事,查完了就回京城。如果他要求自己一同回京,自己就“严词拒绝”,趁他不在,一举逃脱。
可没想到,元恕解毒以后,真就踏踏实实做起了江南道巡抚,居然还有点像那么回事。平日按时去公廨办公,早出晚归就罢了,甚至休沐还要去县乡巡视。
之前几乎每天都朝夕相处,现在隔三岔五才能一见,兰因似乎觉得有点不太习惯,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习惯。
还好,这种“不习惯”没持续很久,兰因就发现“上班摸鱼”的乐趣,并重新谋划起了自己的“出府大计”。
惊蛰那天,一声巨响,秦淮河上的长干桥轰然倒塌,牵出了越州一众地方官员在水利工程中的贪腐之事。
元恕既要督修大桥,筑堤建坝;又要查察贪腐,奖罚升谪,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宿在公廨,鲜少回府。
“但为什么,这个楼长生,整日在府上?不用上班的吗?”兰因看着“阴魂不散”的楼长生,这脚愣是迈不出元府大门一步。
待水利贪腐案件了结,已近小暑。天气炎热,越州府上下官员,陆续告假去台州避暑。
兰因在心里祈祷:“菩萨保佑,元恕也很想出去避暑的。”并暗自决定,如果他要带自己一起“避暑”,自己就“坚定拒绝”,趁他不在,一举逃脱。
谁料元恕触类旁通,从水利贪腐查到了行政贿赂上。不仅没有避暑,书房还经常整宿整宿地烛火通明;也常有官员出入,商议到夜深,偶尔能听见什么“监察”“审计”之类的话。
好几次,兰因奉茶时,见一个时辰前奉的茶还一口没喝,就很想“劝诫”一番。毕竟冷瑞临走前叮嘱自己,要对自家少主多加照看,大病初愈就孜孜不倦,万一没恢复好怎么办?
可终究,“劝诫”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出府的“试探”也没机会说出口。
只能天热了备足冰块,熏香驱虫;天凉了多关门窗,勤换热茶。
入冬,金陵城下了第一场雪。
兰因闲来无事,跟小团感慨:“少主十几天没回府了,咱们是不是要去公廨,给他送些厚衣披风之类的?”
没想到却听小团说:“少主去江州剿匪啦,你竟不知?”
原来,大雪时节,江州突然闹了匪患,盗贼炽盛,屠城抢掠,百姓苦不堪言,江州官兵不能解,只能上书抚台请援,元恕忧心黎民,便躬冒矢石,奋力前驱。
“是哪天走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兰因好奇地问小团。
“就是三日前的清晨,那天你不当值,我们就没叫醒你。”小团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兰因不当值的时候,都起得很晚。
“可我看楼侍卫这几日都在府中,难道不用跟着去保护少主吗?”兰因觉得有些奇怪。
“楼大哥武艺高强,听说是少主特意留在府上,保护府内清净的。”小团显然很满意少主的安排。
可兰因却很不满意,因为她太清楚元恕的意思了,越想越气,“走了不说就算了,还留个人在这看着,法西斯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眼见快到除夕,元恕还是没有回来。
楚管家倒是跟去年一样,把府上归置得干净喜庆,随时恭候少主。岳淮巳不在,楼长生一个人也没什么劲,对今年除夕宴的菜品“兴致缺缺”。四个侍女没人伺候,每日都相约着出府置办年货。
兰因看着她们出府,恨不得能一同前往,巴巴地送到府门口,又依依不舍地挥别,那叫一个柔肠百结,难舍难分。
眼不见为净,除夕这天,兰因决定不再送行,先“醉生梦死”地大睡一场再说。
正睡着,突然被人摇醒,睡眼朦胧间,隐约听到好像是玉露在说:“快起来,少主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我今日又不当值。”兰因翻个身继续睡。
“虽说是不当值,但少主远门归来,我们全都是要去的,不然两个人可忙不过来。你第一次见少主那天,我们不都在吗?”玉露直截了当地掀开了兰因的被子。
刺骨寒意直冲天灵盖,兰因迅速起身穿好衣服,与玉露一道出门去。
“一会儿你给少主净手,我和雪芽给少主更衣。”玉露见兰因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忍不住叮嘱她:“这个活最简单,做完你在边上候着就行。”
兰因一边应着,一边在脑海里复习《少主指南》之《净手》篇。
复习是复习,考试是考试。赋闲数月,乍一回“工作岗位”,兰因还是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先更衣还是先净手。
元恕见她端着水盆站得远远的,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便让玉露和雪芽先更衣。
兰因见元恕快更完衣了,才端着盆走近,待他洗完手,赶紧拿了帕子来擦。擦到一半想起来扳指还没卸下,怕擦手时硌到他,又赶紧卸下扳指。
这一手扳指一手帕子的,兰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擦手了。
“手边也没地方可放,总不能先放进自己袋里吧?”兰因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攥在左手,“一只手凑合着擦完算了”。
可是一只手把握不好力量,勉强擦了几下,元恕果然不乐意了:“两只手。”
“哦。”
兰因听话点头,听话用了两只手,听……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又碎一个?”兰因还没反应过来扳指怎么就碎在了地上,却见玉露她们四个侍女齐刷刷跪倒在地。
兰因看着玉露,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跪啊?为什么你们都跪了?难道我也要跟着跪吗?”
欲跪未跪之际,兰因尴尬地看了看元恕,见他不是很生气,便又动摇了:“现代人膝下有黄金,我是真的不想跪!到底要不要跪,你倒是说句话啊!”
而元恕,之前见兰因睡眼惺忪,现在又呆头呆脑,没有一丝“认错”之意,真是既好笑又无奈。
“捡起来。”元恕终于开口。
“哦。”兰因立马弯腰捡起了扳指和一个小碎块,等待下一步指示。
元恕见她捡起碎片也不递过来,反而攥得紧紧的,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给我。”元恕再次无奈地伸手提醒。
“哦。”兰因立马恭敬地把扳指残骸递上,又恭敬地站在一旁听指示。
元恕接过扳指坐下,仔细端详起来。还好,扳指碎得不是很厉害。
这是一枚和田玉青花扳指。戒指外侧,只有一半雕了花纹。碎的那一小块儿,正在花纹交界处。
“叫楚管家来。”元恕看了好一会儿才说。
可是,谁去叫呢?兰因看着在场众人,元恕坐着,玉露她们四个跪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应该是自己去叫吧?
楚管家进来,刚行完礼,就见少主递给自己一个东西。双手接过,定睛一看,心中顿时“雷声大作”。
“这东西怎么碎了?这东西怎么能碎?这东西怎么会碎?”
“这到底是谁干的?”
“如果是少主不小心摔碎的,那我不能露出任何责怪之意,而是要提供解决之法。”
“如果是玉露她们弄碎的,那我要装作狠狠责罚的样子,但是要保住她们的性命。”
“如果是兰因……”
楚管家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兰因,见她面色尴尬,便心下了然。
“如果是兰因,就让她自行解决吧,毕竟我自己就快要泥菩萨过江了。”
果然,楚管家刚思量完毕,就听少主说:“去修一下。”
“是。”楚管家应了一声,就退出门去,还带走了玉露她们,“你们几个,还不跟我去领罚!”
出了房门,楚管家才觉得“天朗气清”,忍不住认为自己刚才答应得非常完美,毕竟修不修的好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去修是另一回事。
“至于兰因,那是她和少主的事。”
兰因见众人都走了,便赦免自己“不用再跪”。
本着“行动上不服软,言语上不能硬”的原则,兰因开始“讨好”元恕。
兰因先问:“少主,这扳指是什么名贵之物吗?”
“不是。”
“还好还好。”兰因心里松了一口气。
兰因再问:“那……它是什么祖传之物吗?”
“也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兰因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连腰杆都挺直了。
兰因三问:“那它是什么重要之物吗?”
可元恕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兰因。
“快说不是啊!”兰因心中狠狠威胁。
在元恕看来,兰因眼里透露出的,是清澈的无知。
“她居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元恕心中又满意又不满意。满意的是她并没有任何窥探自己的想法,不满意的是她好像毫不在意自己。
“你书抄得怎么样了?”元恕没有回答兰因最后一个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新问题。
“废寝忘食,不敢懈怠!”兰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得仿佛在入党!
“拿来看看。”
果然,虽没有“废寝忘食”那么夸张,但确实能看出没有懈怠。笔画布局,开始像“名门之后”了。
“今日的写了吗?”
兰因见元恕看完,不仅没有夸赞,隐隐还有让自己“加班”的趋势,那怎么行?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当然写了!”
“我看你是梦里写了。”
——
【小剧场1】
元恕:两只手。
兰因:什么两只手?
元恕:你把扳指放下,两只手擦水。
兰因:这可是你说要放下的啊!
【小剧场2】
元恕:江州你不必跟去,留在金陵,看好府上。
楼长生:少主,我能不能不……
元恕:嗯?
楼长生:是,属下领命。
【人物访谈】
记者:请问你为什么要在除夕赶回来?
元恕:怕有人想家,一个人躲起来哭。
记者:你来了她就不哭了?
元恕:她就没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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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