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

　　“江先……”
　　“你谁？”
　　“你好，我是云闻……”
　　“滚你妈的，再他娘让我听见你这个死动静试试！顶着你那张烂脸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草你妈的垃圾东西！”
　　江野原吼完手机照墙摔，弹回来正中宋南后脑勺，一口酒呛进鼻子，辣得直流眼泪，他狂咳了半天，各种液体糊一脸，悲怆地哀怨道：“大哥，你又干嘛呀，火怎么又撒到手机和我身上了呀？”
　　“去你妈的，你他妈也滚！”江野原粗气呼哧呼哧地喘，“一见你就晦气，操！”
　　“不是，你俩相好搞一块儿去了，关我嘛事儿，我给他俩撮合的啊？”宋南气笑了，“真对儿卧龙凤雏，能在暴君身边看对眼了玩儿一块了，还敢上你别墅里找刺……”一个烟灰缸掠过他耳边在墙上炸开，他果断闭了嘴，双手合十，连拜了两拜。
　　江野原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扎进了肉里。
　　半晌，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用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盯着宋南，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快的笑声。
　　宋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我操，你，你不至于受这么大的打击吧？那俩长得多一般呐，滚了正好，我给你介绍新的哈。”他又想了想，嘶了一声，“不对啊。江野原，你不会是为柳羿那事儿过不去呢吧？”
　　“你再说一句试试？给你嘴撕烂看看？”
　　宋南长叹着气，给他倒了杯酒，“我就不懂了，你有什么好气的呢，是，没人敢扇你脸，云闻书给了你一巴掌，那你前脚玩儿完人家六年的小男朋友，后脚砸了人工作室，还——江野原，你要理儿，我可以给你诌八百个出来，你自己也……”
　　眼见江野原要炸，他赶紧先炸为敬，杯子往桌上一砸，大声道：“你要还把老子当朋友，就别瞎几把动手！说说说说！说说你他娘的到底在气什么！老子又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宋南其实怕得要死，怒气值拉满加酒精催化中的江野原，真的……还好他绷了半天肌肉，发现对方没要动手的意图，只是苦笑一声，问道：“你怕我吗？”
　　“还……额，我承认，哪怕是我，偶尔也难免。”
　　“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喂，我说的‘偶尔’，是在你已经伤害了我的前提下，好伐。”
　　“但因为我有钱，也舍得花，你他妈出个什么屁事儿，我都能随时帮你摆平，所以你才死皮赖脸跟在我身边儿，是不是？”
　　“……感情您气我呢。”
　　“我气你娘个屌，你他妈配吗，”江野原掏烟点，火光照亮了眼下的小片阴霾，“但凡换成我，管那个逼是什么等级的垃圾，不给他阉了塞嘴里，看他嚼烂咽下去拉出来……”
　　“ok，懂，您稍微点儿，听得我挺疼的。”
　　“我他娘的！在他个篮子生出来的玩意儿面前，那么搞他六年的对象，他竟然能他娘的无动于衷？”江野原食指一按，直接握灭了烟头，“结果，柳羿——操！跟我说什么？说姓云的他妈真死了！怎么对他都行！不能跟姓云的计较！”
　　“额，哦！我懂……不行，我懂不来，你玩儿的太变态了。”
　　“所以，我他妈跟你说个屁啊，”江野原表情是似笑非笑的狰狞，“姓柳的个什么烂货，姓云的又个什么烂货，两个贱东西——”他忽地停住，浓密睫毛轻颤，“我长这样，有钱，有势，靠得住，多少，多少人，想跟我发生点儿关系，我对哪个看上的不好，他妈的……”
　　宋南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云闻书是有种让人想无限亵玩深掘出点儿什么的神秘诱惑力，不过要真像江野原说的，脸……
　　“哎！”他被身子一歪，咣当砸倒在地的某人吓了一跳，随即扶额。
　　什么狗尿酒量，还爱喝。

　　江野原做了个长梦，梦中他又被扔进了海里，海水灼烧，皮肤寸寸融化，黏连成团。
　　但他没被惊醒，反而很平静地睁开眼睛，摸出枕头下嗡叫的手机，怒砸。
　　手机软绵绵地一弹，宋南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惨叫，不情愿地爬起来，啧了一声又啧了一声，抬着浮肿的惺忪眼皮：“你又……啧！”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指甲扣毯子，在“嗯，嗯，啊？啊？”一阵后，看向江野原，“大哥，你欠小边啥了？”
　　“滚你妈的鞭，自己炖去。”江野原怒砸枕头。
　　宋南躲开枕头，抓着头发无奈道：“边引蓝的儿子，联系不上他爹了，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借了个路人手机给我打电话，咋办？”
　　“关我屁事，我欠他个屌，敢烦老子睡觉弄死你。”
　　“是你喝多了让小孩儿有事说的！”宋南一拍脑袋，“不对！是你把我推给……操，饿死了。”
　　他半爬下楼，试图找点吃的，心里念叨着江野原的尿性又怀揣一丝希望地拉开冰箱，重重摔上。
　　宋南捏了捏下巴，自觉不地道的同时——巧了，他还真不是个什么地道人，指使个五六岁的孩子送饭上山这种事儿，无所谓啦。
　　反正边引蓝急需钱，边青又那么聪明，某宝给路人转过去了，取不取得了现，就看小朋友选人的眼光了。
　　结果别说，两个半小时之后，饿得胃直反酸水的宋南，还真惊喜的听到了门铃声，一拉门又真是那风尘仆仆的小孩，简直想抱着使劲亲他那，手里拎的大小包。
　　“你真行啊你啊，我真小看你了，”宋南接了东西，直咂舌，“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出租不往上走的地儿都能找着，妈耶。”
　　边青关了门，一路跟着他，“哥哥，这是你家吗？好大哦，像公司一样。”
　　“哟，你还知道公司呐，你爸没在公司待过吧，”宋南东西一放，眼珠一转，“哎，你还没吃饭吧？”

　　城北那家饭店，是江野原残存丝新鲜感的，至于宋南，只想在这秋意浓厚的山中别墅里，捧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狼吞虎咽两屉半香菇肉小笼包，赏红枫吹小风，拍圆滚滚肚皮。
　　边青就着矿泉水，吃掉了剩下半屉包子，油汪汪的小手一指：“哥哥，烤鸭要凉了。”
　　二楼，江野原睡得那叫一个浑身难受，口干舌燥，忽感有人轻拍，眼皮缝里出现了个模糊的矿泉水瓶影，抓过来拧开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一睁眼一低头，好歹没给呛过去。
　　“哥哥，”边青蹲在床边，双手托腮，“你长得真帅，睡成……这样，也好帅。”
　　江野原怔了好一会儿：“你他……你怎么在这儿？！”
　　“宋叔叔说肚子饿，我来给他送吃的，”边青拉了拉他，“哥哥，你饿不饿？”
　　“……不饿，出去。”江野原倒回床上。
　　“宋叔叔买了好多，”边青掰指头，“有烤鸭、卤牛肉、青菜、辣辣的鸡、红红的菜……”
　　“滚，出，去！”
　　“还有小笼包、羊肉汤……”
　　“你再他妈，”江野原一顿，缓缓抬起眼皮，“羊肉汤？”
　　“嗯！热乎乎的，可香了！不过……哥哥！”边青蹦跶着跟上。哥哥是银头发，跑起来好像一只光秃秃的大猩猩，好帅。
　　宋南一个长哈欠被中断噎回，在沙发里倒得不成人样，懒散地瞅着挨个打包袋扒拉的江野原，“有小孩儿呢，咱能不能像活在文明社会里点儿。”
　　“滚你妈的，”江野原瞪着眼睛，“羊肉汤呢？！”
　　宋南伸了伸腿：“喝完了，放心吧。你鼻子真灵，我都开窗透半天气儿了。”
　　江野原牙关咬起来，抓碎了打包盒，砸了宋南一脸卤牛肉片，骂咧着踹开桌子，把人揍得吱哇乱叫。
　　边青坐在地毯角角上观殴，观完扭过小脑袋观景，天好阴哇。

　　云闻书在工作室待了大半天，碎掉的那些碗盘瓶罐中，相当多一部分要么是柳羿送的，要么是他俩一起去挑的，如今摆满了完全相反的款式，很意外地，看起来相当顺眼。
　　虽然再往好处想也压不住那顶天的不爽，但也只能，对，一场恶心的烟花，炸完了还过不去，要吐一辈子么。
　　方熠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小哼一声，别开了脑袋。
　　“乖，拿出你跟我这小劲儿的一半，干让你不舒服的家伙去哈。”云闻书见是陌生号码，本不想接，奈何对方连打三遍。

　　狂风斜雨，泥泞红枫。
　　“小边子，”宋南裹着浴袍，手捧热咖啡，“你看外面这，你老爹能来就有鬼了，啧啧，活多大都是个不负责任的主儿。”
　　“啊？”
　　宋南弹了弹他的脑壳，杯子一递，转身去厕所。
　　厚重木门被急促地敲响，边青捧着杯子，小跑到门口，嘟了嘟嘴巴：“哥哥，我不会开，哥哥哥哥……”
　　“闭嘴吧，老废物养的小废物。”江野原不耐烦地走到门前，一拉，一愣。
　　全身湿透发梢滴水的状态下，目光直撞胸大肌的云闻书也一愣，视线下移，随之入眼的是一条孤零零的黑内裤和两条强健长腿，刹那间，他眉筋直跳。
　　“云叔叔！”边青睁大了眼睛，“你被淋湿了！冷不冷？”
　　边青身后传来响动，系着浴袍带子的宋南一路小跑到门口，一瞬间脸上写满了惊讶，“闻书？怎么是你？”
　　一道惊雷劈下。
　　云闻书绝望地闭了闭眼。
　　原来，恶心的烟花，还没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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