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吕珊对我的“敌意”没想到持续了这么多年。我以为，随着她高中考到别的学校，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画上句号。多年后重逢互相没有认出彼此，想必也只是我没有认出她而已。
　　工作后我改过名字只是微调。以前我叫晏景，我姐姐叫晏钰。她名字发音常引来误会于是成立工作室后改名晏大钰，她的设计师品牌就叫“大钰”，然后我姐跟我说：“你也把名字改了吧，晏小景，大小通吃姐俩一起出道。”
　　我们这姓不常见，景色的“景”依然保留，电话里听过我的声音，依然不能联系到本人，我感觉吕珊说谎了。担心因为她，我不配合吗？也太小瞧我了，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
　　吕珊的妈妈和我爸一个厂，我俩从小就认识。初中我全年级第一名考进市重点中学她是打着擦边球进来的。最初不按成绩排班我俩分在一个班也蛮缘分，顺理成章成为闺蜜。初一她成绩一般，初二掉的更厉害，起初不是问题，初三看出了不同。我是保送本校第一梯队，她则要在中考中大浪淘沙。
　　确定保送名单的前一个月，因为“匿名情书”事件我从名单上被拉下来。杨宗成是我们班的体育生打篮球的，进校开始就表示对我有好感。他跟我玩儿的好，我就跟他玩儿的好，权当哥们儿那种。结果人家当真了，初三下学期，可能觉着留本校危险，托吕珊递我一封情书。“情书”一词是告发时命名的，实际上就一封信。大意问我如果高中不能考在一个学校是否还能继续做朋友？因为没有太多表现自己的情愫，于是变成了我们已经好上了因为有可能不在一个学校我劈腿把他甩了。对此吕珊表现很无辜，说自己摔了一跤可能信从兜里掉出来被老师拾走了。
　　后来吕珊真的考进普通中学，而我凭实力留在原校，再后来听说她放弃高考出国了……多年后再见，我希望重新看待她，可惜她没有重新看待我。

　　得知尚山在我家隔壁租房，吕珊不像得知我俩隔离在酒店时那般出离愤怒，要么适应了要么隐忍着。我也不想理会她的感受。着急给尚总母亲请大夫没错，不明白告知其中风险心机太重。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点出息。
　　作为尚山的秘书，吕珊对他的关心比我明目张胆。我所能做极其有限，仅仅让小吴买了两份物资交给物业，一份放在1601我家门口，另一份放在尚山新租的1603门口。吕珊却以自由之身，在我们从酒店隔离出来前一日，购置了沙发、餐桌、电视机、洗衣机，以及床上、洗浴、厨房全套用品。鬼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也给我买了有的没的很会办事的样子。尚山自然说不出什么，她这样做确实是对待合作伙伴应有的礼数。
　　恢复上班我把尚山还给吕珊。隔离期间积压太多公务第三周的“现场办公”继续取消而我也确实分身乏术。纸里包不住火，印厂换稿早晚被副总编知道，这不我刚去报社即被喊进办公室。
　　他显然不知道我和尚山关在一起，忧心忡忡地问我：“耽误七天专版来得及吗？合作方有没有意见？”
　　“没事，张总，我能处理好。”
　　进来后，我等待审问，一直站着。这会儿张总示意我坐对面椅子上。点一支烟不真诚地问：“不介意吧？”
　　“您随意……”哪敢有意见。张总是现任社长对立派记恨他挤走提拔自己的原社长，当初成立财经部门他反对呼声最高，后来鬼使神差安排我由他主管就知道搞不好我是个牺牲品。
　　“尚总不喜抛头露面看上去低调实则挑剔这圈子里都知道，沟通方面有困难吗？”还是没说换稿的事。
　　我赶紧顺着他说了能说的：“资料敞开程度相对充分只是报道重点各持己见。”
　　了解细节后张总若有所思点点头：“为对方服务没必要过度遵循事实，但是也要掌握尺度，公众不一定知道的少，如果发现明显漏洞，媒体公信力会被质疑。考虑客户需求也要顾及报社立场。”
　　“明白了张总，我会折衷处理的。”
　　张总对我这个表态似乎不太满意，“年轻人不要失去锐气，眼前的广告效益固然重要，还原事实真相才是新闻要义。”这番强调我都怀疑他知道什么。
　　后来我知道，情况比我想象的凶险。财经版虽然内容扎实，但行业媒体的财经版块与行业细分板块交叉明显，苦于很难从别人手里抢资源，大半年来除了几个零散的老客户，新开拓的客户渠道约等于零。尚利集团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知道中标率极低故意让我在明年改选竞聘之前垂死挣扎。如果中标失败了要么撤掉我要么撤掉部门，报社领导层集体决议的结果社长也不好独断。感谢他之前没有把这层内幕告诉我，否则我肯定会吓的技术动作变形没现在放得开。
　　末了，也没说印厂换稿。出来办公室我松了一口气，这半年财经版内容有目共睹于他颜面有光，是不是我们的关系也缓和了正朝着良性的轨道发展？
　　好势头必须趁热打铁，我连忙给吕珊联系：“姗姗，方便把大夫人的医院地址告诉我吗？”以为颇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她特别痛快就给我了。
　　“尚总去过医院吗？”
　　“还没有……”她支支吾吾的，“小景，你准备什么身份去？”
　　“记者。”
　　“那不行，会把大夫人吓到的。这些年别说媒体，世间凡尘都抛下了。”
　　“员工？”
　　“也不行，尚总小叔在医院一秒穿帮。小叔可是公司元老。”这不行，那不行，给我地址干嘛？干脆不让去算了。
　　“女朋友！”吕珊给出一个建议。
　　“不行不行。以后那么面对尚总？”
　　“不瞒你说，追求尚总的女人不计其数，大夫人不关心小叔叔不介意，这身份献殷勤最合理，况且你长相清纯甜美，不会让人觉得条件悬殊不自量力，最容易瞒天过海。”
　　这主意，听着不怎么靠谱，而且似乎不怀好意，但是鉴于执行度比较高，我采纳了。至少“女朋友”与我的真实身份并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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