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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父亲让汉娜到纳粹驻扎在巴黎的政府大楼里工作,汉娜很惊讶。
“你是少女联盟最优秀的成员。上级打算提拔你,让你到行政部门做文书工作,给威廉中校当助手。”
“可是,爸爸,我还小呢!”
“二十岁了,早就成年了,该为帝国做出些有贡献的事了!”
汉娜直到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上级颁布的命令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于是第二天,她就坐在了狭小的办公桌前,和十几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一起。
这是她第一天穿上真正印有帝国之鹰标志的墨绿色军服,却始终感觉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文书工作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很繁琐。每天要整理各个部门送来印着军章的文件,分门别类地收好,还要签发、印刷各个会议及任务的宣传单。汉娜向来不喜欢做这些繁琐的工作,但在父亲和其他上级的注视下只能规规矩矩地完成。
坐在她邻座的是一个笑容温婉的少女,粗粗的及腰长辫绑在脑后,墨绿色的军服熨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她的名字叫劳拉,不知不觉中她竟成了汉娜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唯一的朋友。
汉娜依旧锲而不舍地寻找着玛蒂尔德的足迹,她曾秘密派人到处打探,甚至偷偷溜进情报部门寻找蛛丝马迹。然而这个名字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曾在梦中构想过那个最坏的结局,她看见玛蒂尔德的身影被淹没在黑烟弥漫的战火里,她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她一次又一次被惊醒,冷汗浸湿了身下的床单,然后就再也无法入睡。醒来后她又开始继续疯狂地搜索玛蒂尔德的消息,迎接又一次的徒劳无功。
玛蒂,她在心中默念,我不相信你这么容易就会死掉。
那么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距离德国占领巴黎已经过去三年了。
夜色笼罩着街巷,石板路反射着月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
已经过了宵禁时间,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德国士兵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黑暗中,一个身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敏捷地从马车上翻身下来,眨眼间隐没在了小巷的深处。
她盯着面前小楼二层逸散出的明亮灯光,掏出衣兜里的小本,快速地记录着些什么。
不到一会的时间,她再次跃上马车,拉上窗口的纱帘。刹那间,黑色面纱被掀起的夜风吹开,露出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
玛蒂尔德。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小队的队长,肩负着更加沉重的责任与使命。
一年前,他们正要捣毁德军的一个武器库。这个武器库很重要,装载了大量军用枪械和金属子弹。他们已经万分保密,可行动还是走漏了风声,几个戴着军帽的德国士兵赶来了。
“快跑!”索菲亚大声喊着。
玛蒂尔德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她感觉双腿几乎已经失去控制,变成了两条只会前后摆动的机械。然而德国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左拐进小路!躲进那个咖啡馆里!”
玛蒂尔德没来得及反应,本能地听从了索菲亚的话。
“玛蒂尔德!”她突然听见索菲亚高声呼唤她的名字。
“他们以后就交给你了!”说罢,索菲亚竟猛地转过身,朝着德军的方向冲了过去。德国人一愣,迅速将她用麻绳绑了起来,继续向前追捕。
而此时,玛蒂尔德和其他人早已躲进了咖啡厅靠墙的角落里,用力地屏住呼吸。
德国人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便走了回去。
空气安静了。
玛蒂尔德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了被紧紧捆绑压在地上的索菲亚。她的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凌厉的眉眼宛若刀锋,透露出她的不屑。
她被粗暴地按住肩膀,跪在地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面眼睛,高高扬起的头颅却始终不曾低下。
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滴落在灰黑色的地面上,汇成一汪小小的血泊。刺眼的红色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蜿蜒流过,仿佛罂粟攀附而出的藤蔓。
玛蒂尔德呆住了,四肢好像瞬间冻结成冰。
她早该想到的,索菲亚在舌头下藏了毒,她原本就不打算活着回去。
德国人看见她的样子,气愤地把她推搡在地,像对待街边破旧的布娃娃。
不一会,索菲亚倒在地上不动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士兵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端起枪,“砰砰”补了两枪,离开了。
子弹没入索菲亚左侧的腹部,在黑色的皮质上衣上晕开了一大片血迹,好像泼洒的红酒。
又过了很久,等到德国人确实已经离开了。玛蒂尔德和其他人才颤颤巍巍地从咖啡馆里跑出来。几个年纪较小的女孩子已经哭了出来,玛蒂尔德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面前的一切都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她颤抖着双腿走过去,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索菲亚雕刻般俊朗的眉目近在眼前,嘴唇却早已褪去了血色,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溢出,滴在索菲亚逐渐僵硬发灰的手臂上。
她想起了之前索菲亚对自己的嘱托,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拳头。一枚银色的戒指安稳地躺在掌心,戒指上雕刻着火焰形状的图样。
玛蒂尔德拿起了戒指。颤抖的手指轻轻穿过圆形的圈环,皮肤被戒指冰冷的触感刺痛。她撩开女孩墨水般的黑发,却看见她苍白的面颊上,竟然残存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们全部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将她围起。
玛蒂尔德在沉默中暗暗攥紧了拳,却觉得好像有一团微弱却热烈的火焰在她的手指上跳动。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索菲亚对她说过要取代号的事情。
“火种。”索菲亚淡淡地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为什么?”玛蒂尔德问道。
“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了火种,从此人类才从黑暗中逃离,拥有了光明。”索菲亚注视着煤油灯星星点点的微光,继续说下去,“而我们也是这黑暗时代中灼灼燃烧的烈火,要毁灭一切罪恶与不公,永远地斗争下去。”
“如果我不在了,就由你来继承我的一切。”
玛蒂尔德瞪大了双眼,她从来没想过索菲亚会说出这种话。
“可......可是...”
索菲亚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拍了拍玛蒂尔德紧缩的肩膀:“不要担心,你可以的。”
“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回忆如同肆虐的潮水向她涌来,玛蒂尔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指上冰凉的戒指,暗红色的火种形状的凸起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微光。她又想起了那些早已逝去的名字,有如带着神秘力量的咒语一般,注入她的灵魂深处。
火种永远不会熄灭,她想。
尽管光芒微弱,我们也要点燃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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