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奶奶十三岁[年代]

　　摇光哥哥/霍爷爷/霍奶奶：

　　你们好！

　　来到叶家村已将近三个月，江南水乡，气候宜人，我和兰妈妈适应得还不错。不知道你们身体还好吗？心情怎么样呢？

　　在叶家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竟然让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想来想去，将近日见闻写成小故事三则，希望能在闲暇之余博得你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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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注：《民众日报》上刊登的《青丝女》连载故事真实取材于我在叶家村的新朋友，我们正为了争夺女子婚姻之自主而奋发斗争！如果你们能在心中支持我们，甚至愿意让更多人对《青丝女》抱有一份同情和善意，则更好不过了。

　　书信千言终有限，情谊深长难尽叙。

　　日夜朝夕，盼望诸君安好。

　　“摇光？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刘丰瑞看着倚在床边的青年，突然出手往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掌。

　　微黄色的信纸移开，露出一张白净的面庞，墨眉如刀裁，凤眸含锋芒，冷冷淡淡地望了刘丰瑞一眼，无波无澜。修长的指节将信纸细致地铺在窗台上叠好，在夕阳的映照下，动作矜持而优雅，像是用手指不急不缓地跳了一只小夜曲。

　　刘丰瑞觉着没趣，咧着的大白牙也收了回去，半气半恼地道：“本来还想吓你一跳，看看咱们的大冰山露出些别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模样。唉，现在看来我这个算盘可是又落空咯！”

　　但还是难以压抑心中的好奇，“所以到底是谁的来信？让你这样恨不得扎根在研究院的人，居然放下手里的实验，特地跑出来看？难道是霍爷爷那边……”刘瑞丰从小和霍摇光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两家关系亲近，霍老首长在刘丰瑞心中也和自家的亲爷爷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京城虽然乱，但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这几年本来就深居简出，目前风暴还刮不到他的身上。上周老爷子的来信里也说了，刘伯父和韩伯母上个月也自请调任去了东北下乡。那里是你们的老家，你应该也可以放心了。”

　　刘丰瑞舒了一口气，单手撑着侧坐在窗台上，面容上时刻洋溢着阳光的笑容淡去了不少，露出点点愁绪，“我们两家都算是幸运的，可是还有很多人却……魏如意那小子从前的纨绔样儿虽然我半点看不上，可是之前听说他在新疆钢铁厂被机械绞断了手……唉，他那一手好琵琶师从魏阿姨，堪称是京城一绝呢。

　　就连咱们两个，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想要上前线开战斗机，可是如今却被老爷子发配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里来给研究院看大门！你就更是了，十五岁考上大学还没读满一年呢，就遇上到处闹得乱糟糟的。虽说去年张将军把陆博士从云南捞回研究所，总算让你们师生团圆研究也能继续做了，可是郑主任天天顶着他那个牛鼻子，趾高气扬瞎指挥的模样，我看了都忍不了！”

　　霍摇光看着总是阳光灿烂的好友，难得吐出这么大一段牢骚来，就知道这段时间刘丰瑞心里憋着不小的郁闷。但是天下大局随着历史既定的轨道缓缓前进，他们谁也没有能力扭转乾坤。

　　凤眸中微光一闪，另起了个话题，“今天已经是六月三日了，上个月苏敏的信可是一号一早就到了，你不去收发处问一问？”

　　苏敏是刘瑞丰的青梅竹马，也是两家默许之下的未婚夫妻，高壮的青年提到心爱的女孩，被大漠阳光晒得黑红的脸上不禁荡漾出温柔的笑意。瞥见霍摇光眸中含着的戏谑，却是恼羞成怒，红着耳朵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和苏敏可是在老头子面前过了明路了，你又是收了谁的信，笑得那么荡漾？可别等着我来审你！”

　　霍摇光奇怪：“笑得荡漾，你就算着急要扳回一城，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刘瑞丰冷哼一声，双手抱臂，言之凿凿：“你从前看信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刚才你读信的时候，嘴角微微抬起了足足五次，每次都超过三秒钟！还不快点老实交代，到底是哪儿来的信！”

　　霍摇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拿着信纸大大方方地在刘瑞丰面前晃了晃，“信是蓁蓁寄过来的，是我妹妹从庐陵寄过来的信，这样你可满意了？”

　　刘瑞丰疑惑：“从前也没觉着你和蓁蓁妹妹的关系有多好啊？你总是板着一张脸，谁不知道她在大院里，最不熟的就是你这个同处一个屋檐之下的霍家哥哥？难道真的是远香近臭……”

　　霍摇光穿着军靴的长腿一伸，打断了刘瑞丰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你这一大箩筐的话，还是去找你家苏敏说去吧！”

　　刘瑞丰嘟嘟囔囔地走了，霍摇光举起手中的信纸，目光落在信件之后的落款“蓁蓁”二字上，最后一笔的捺拖得很长，尾部更龙飞凤舞地微微翘起。

　　他伸出指尖轻轻抵在那一个张扬翘起的小尾巴上，无声道：“终于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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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陵叶村瓷器厂196X年暨第三次工人招聘大会现在开幕！”瓷器厂的厂长也姓叶，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自从在厂长的位置上坐满了三年之后，说话的语调越拖越慢，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地位。

　　“计划招聘：年满十八岁正式工6名，有意向报名者带着相关材料在左手边王书记处报到，临时工招聘名额二十到四十人，请在右手边李主任处填报意向表格。”

　　叶红缨随着人流到了李主任处，涌过来的大半都是临近村庄中的少年男女，难得遇上这样一桩正经的大事，比起被择选的紧张，更多的反而是新鲜和好奇，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唉，也不知道板车难不难拉，但是每拉一车货都能赚上三分钱呢！”

　　“三分钱！那岂不是要拉上一百车货才能赚上三块钱。唉，这挣钱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拉板车怎么算来应该也比在田里干活要轻些吧，而且工分还是像大人一样算，还是划算的。”

　　“嘿，二虎子，你别以为你仗着一身牛劲儿就容易了！这瓷器厂里运送的货物，算不得多重，但是却件件脆弱昂贵，只能慢慢地送货生怕打碎了一件，不简单哦。”

　　李主任是个戴着方框眼镜的严肃青年，虽然不过二十七八，但挎着一张脸，看着眼前喧闹的少年们眉眼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举起手边的大喇叭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再吵的也别选了，直接回家去！”

　　乌泱泱一群少年们顿时“乖巧”地安静下来。

　　李主任这才接着扬起手中拿着的表格：“临时工的招聘要求不多，只要老实能干肯吃苦就好。接下来有意向报名的自己领了表格下去，将姓名，年龄，还有家庭成分填写清楚。填完之后，再去小杨那边测量身高。”

　　人群中犹豫地升起一只手，“李主任，这表格一定得我们自个儿填吗？那……那我不认识字这可怎么办？”

　　李主任有些嘲讽地扯起了嘴角，“厂里生产的都是名贵的瓷器，分门别类种类繁多，若是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那就请你还是回家种田去吧。”

　　叶红缨指尖发冷，她长到十三岁连笔也没有拿过一次……李主任讽刺的笑容和睥睨的眼神让她自卑，又有种说不出的愤懑，怎么偏偏就自己没有文化呢！

　　耳边嗡嗡地传来少男少女们的议论声：

　　“还好，还好，只是写个名字，我上了一年学就学会了这个。”

　　“呸，拉板车不就是做苦力的吗？怎么就要识字了？这龟孙儿搁着为难咱们呢！算了算了，这三分钱不挣也罢！”

　　只是写名字这一项门槛，就让七八十个少年走了快三分之一。叶红缨拿着表格缀在队尾，掌心心虚地渗出了薄汗，滥竽充数地混在“有文化”的候选人之中。到了写字的大桌子上，她偷偷用余光关注着其他人的动作，有样学样地拿起铅笔，抵在白纸上却犯了难。

　　隔壁是下水村的王二妮，她手上的动作是横摆三下，再竖着拉一道，可是……可是自己不姓王，姓叶啊！红缨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着，渴望能找到一个叶姓的同宗，先把自己的第一个字混过去再说，实在不行，她也可以直接叫叶叶，不叫什么叶红缨，三个字！这也太多了！

　　“嘿，树上的小姑娘，原来你也来瓷器厂了！”叶红缨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她回过头，便看见灿烂笑着的小木头。

　　小木头看着叶红缨拿着铅笔的手，不由得小声扑哧一笑，“嘿嘿，你是不是不会写字儿啊，这铅笔攥得和镰刀似的，可别把笔杆子给折了！”

　　叶红缨被看破了拙劣的伪装，脸颊火辣辣地疼，攥着铅笔的指尖泛白，“我……我……”

　　“你一定是很想得到这个临时工的机会吧？没事，别怕，我读过几年书，会写的字不少，我可以帮你！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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