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情不知何时起，一往而深。私奔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说起来他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挺丢人的，那么大一件事，他竟然还让姑娘家家替他做决定。然而现在想来，这可能就是他们俩终究走不到一起的原因，他总是事事顺着她，而她又坚决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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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的时节皇宫会提前刮起大风，可能是因为年少的时候坏了身体，在这种时节的时候，她总会比寻常人更早更清楚地意识到寒冷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绝不会被她遗漏。
　　“你的寒疾又严重了。”
　　她愣了一下，僵在原地没有动弹，似乎是在细细回味那个声音，但她没有回味太久，很快又换上了她往常高高在上的姿态。
　　“深夜入宫，不请自来，这可是可以杀头的。”
　　“你若想要本座的项上人头，本座随时可以双手奉上。”应安康说着合上了窗户，“不过照顾好自己这种事，应该不需要本座再多说了吧。”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宫廷也自有宫廷的做法。”她说，“银环大当家，位列五毒第三的应先生，此番不请自来，是要同本宫讲江湖还是皇宫深院呢？”
　　他是都想聊聊。
　　不过很显然，她只许他做选择。
　　而他们身处的，又容不得他选择。
　　于是应安康跪伏在地，瞧着座上的她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应安康，叩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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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应安康回到小竹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是深夜出去的，搞潜入这种隐秘的事一般都会选夜深人静的时候，更不用提他的目标是宫廷大院，寻常人就是深夜潜入也极大可能会出个好赖，他倒是挺好的，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魏夫人怎么说？”唐沈问。
　　应安康闻言瞧了一眼他，唐沈已经可以自己下地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大夫的关系，他恢复的速度很快，才醒来三日就已经能四处走动了，完全不像是曾经在生死线边挣扎的样子。
　　明明以他这种底子，就算自幼习武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贺老前辈他……？
　　“她要召你入宫面见。”应安康苦笑了一声，“江湖事不能抵宫廷事，恐怕此事只能由唐大夫亲自解决了。”
　　江湖事？
　　唐沈眸子一抬：“难怪前辈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玉簪，通透晴明，顶镶白钻，墨蛇盘旋。这是您赠予魏夫人的定情物吧？”
　　应安康愣了愣神，旋即他拿出了饰物，轻笑掩饰眼底的情义：“这是本座从银环偷出来给她的，连着私奔的那纸约定一同寄回的。本座本料定她十几年之久应当已经弃了，却是没想到她竟保存的如此完好，倒是折煞本座了。”
　　魏夫人既然保存了那么久，也就是说她对你的感情不论经历多少年、不论身在何处，都从未有过改变动摇，就如同这一支玉簪一样，不论多少年、不论处在何地，依旧保持着它原本的光泽和通透。
　　而她现在还回来的话，也就是说……
　　“扳指，您还回去了？”
　　应安康：“……”
　　唐沈对他的惊异不以为然：“晚辈是大夫，敏锐的观察力是职业习惯。”
　　“给了。”应安康说着又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玉簪之上，“如此，我们的事也就算清了。”
　　「草民年少时识得一位姑娘，女红琴棋她一概不懂，女孩子家家不应当会的舞刀弄枪却是数一数二的绝品。草民本应在某个夜晚与她一同离开的，不过奈何天公不作美，自此一别后便再未见过一面了。太后母仪天下，人脉想必比草民广阔了多许，若您能寻到那位姑娘，烦请将此物交于她，要是可以，再替草民捎上一句话吧。」
　　「此生尝遍百毒，自恃百毒不侵。唯独芫青一毒，却是穷尽终生，不可除。」
　　唐沈是歇了一日再进宫的，应安康安排的竹屋距离宫廷很近，只是考虑到他身负重伤还未愈，这才将时日缓了一日。
　　再次走进皇宫大门，唐沈的心情与当年随同师父面圣时的感觉自是浑然不同。
　　要说起来的话，他没真正见过魏夫人。
　　关于她的事，要么是他与师父待在宫廷时听到的传言，要么就是江苏阳碎碎念念地同他抱怨的。
　　蛇蝎美人。
　　这是唐沈的固有观念。但当他真真正正的在庭院凉亭面见太后的时候，他看见的却是被这深宫大院囚困住的——普通女子罢了。
　　“草民……”
　　“免了。”魏芫青打断了他的行礼，玉手轻挥又将身周所有的侍从都散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一名侍女跟在身边，“唐大夫，同本宫四处走走罢。”
　　唐沈承认后宫的风景的确靓丽，不论植物花卉还有凉亭河道，各种设计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存在，只可惜景是好景，却也只有景。
　　“你就是替他解毒的人吧？”魏芫青驻足在池塘边，怔怔地望着池中鱼，“鸿儿的毒术是本宫教的，当师父的最清楚徒弟的斤两，他能暂且困住我的毒不伤及要害，却是解不了根只能任凭其滋长。而银环当家的则更是，以他的眼力恐怕连毒的成分份量都能瞧出，但只能想到抑制之法，甚至可能伤及鸿儿。”
　　李乾鸿，字康健。
　　那是江苏阳的本名，听说是他的亲娘给起的，只是后宫女子多苦命，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娘亲就挂了白绫先走一步了，她心中有多少苦楚无人可知，甚至就连她的名字江苏阳都记不太清了。
　　“的确是在下。”
　　“你定会觉得本宫心狠，姑且不论鸿儿本就是我魏家子嗣，就单单瞧在师徒的情谊上，本宫也不应对他如此的。”
　　“太后是否心狠，草民不敢妄言。”唐沈说，“苏阳是在下的病患，医者仁心，在下治他只是尽为医者的本分。至于太后所说之事，草民只能说施毒者并没有想要苏阳的命。虽说毒错综复杂，但若不是被封了内力，恐怕以苏阳的性子早就驱功散毒，导致毒入经脉，无药可救了。”
　　“哦？唐大夫也懂武学？”
　　唐沈摇了摇头：“不懂，但在下懂江苏阳。”
　　一意孤行，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后果，不知他人疾苦，也不会以此而区别对待，不甘于命，却听天由命，游手好闲，但又兢兢业业。
　　有帝王将相的命，却一副逍遥浪子的样。
　　在下钟意的，可能就是……
　　瞧着唐沈那副陷入回忆的模样，魏芫青难得的笑了笑：“本宫竟从来不知，桃花一词还能用来形容男子。不过唐大夫想要带他走，可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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