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

　　李无伤放下碗筷，推开门，院里的人穿着曲家仆役的衣服，伸着头朝里张望。

　　听到开门声，急忙欠着身子，说明来意，“李公子，我们夫人有请。”
　　曲家能称呼夫人的的，也就曲仪之的夫人姜灵珑，还真是瞌睡送枕头，巧了不是，“稍等，容我和同伴说两句话。”

　　李无伤回房后，将和陈义说了一半的话交代完，陈义苦着脸，这事可不好办。

　　期间卢不迟一直在用餐，没有一丝一毫一起去的意思，李无伤望了他一眼，交代了一句，“用过饭，碗筷放着，回来我收拾就行”，然后出门见客。
　　*
　　星霜院是府内最奢华的院落，最名贵的花草，最珍稀的珠宝器具，都城锦绣纺的定制衣裙，珍味馆加急送来的点心……一切都在昭示着主人家的奢靡富贵。

　　姜灵珑扶着手腕上没有一丝杂色的碧玉镯，闭着眼睛假寐，圆脸的婢女月娥跪在地上，为她捶腿。

　　“夫人，曲钟和李公子到门口了。”晴儿来到屋内，低伏下身子，靠近姜灵珑的耳朵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姜灵珑睁开眼。
　　“是”

　　“不用敲了”姜灵珑伸出手，月娥扶着她起身，两个人聘聘袅袅的来到门口。

　　见到来人，姜灵珑温温柔柔的笑着，“李公子，快请坐。”

　　“曲夫人”李无伤坐在下坐，环顾一周，赞叹道，“早就听闻曲家的瓷器‘白如玉，明如镜’堪称素瓷之最，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件白地黑花缠枝芍药纹敞口瓶，高雅韵致，如玉美人，真是见之难忘。”

　　“晴儿，把花瓶给李公子装起来。”
　　“不不……”李无伤推手相拒，“君子见其美，欣然赞之，乃是常情，夫人慷慨，是夫人之善，在下若夺人所好，反倒是落了下乘，如此也不敢久留了。”

　　晴儿看向姜灵珑，见她点点头，退到一侧。
　　姜灵珑手帕捂着嘴，浅笑道，“是我唐突了。”

　　恭维的话相互说完，才说了来意，“这次请李公子前来，是有事想找李公子帮忙。”
　　“夫人严重了。”李无伤转身朝向姜灵珑，声音闲适慵懒。

　　“那我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李公子在查我们家二少爷被害一事，我作为曲家主母，这事儿本不该由我来说，只是靖儿死得太过凄惨，我作为他的姨母，想给他讨个公道。”

　　李无伤眉眼一动，并没有说话，姜灵珑弯弯绕绕的说了这许多，并没有透露出一点实质性的内容，他不急不慌地端起茶杯，饮上两口。

　　姜灵珑抬了抬下巴，给了晴儿一个眼神，除了月娥被留下，其他的婢女撤出了房间，最后离开房间的晴儿关上门。

　　“有些事其实我不说，李公子也能打听到……”姜灵珑微红着眼睛，吞吞吐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府中之人虽然三缄其口，谁又能保证私下里是何种模样，这几年我如履薄冰，唯恐行辞踏错，落人口舌。”

　　“我和仪之成婚以来，大小姐恨我悔婚，一直对我颇有微词，因着一些闲言碎语笼络了靖儿，不仅靖儿与江儿兄弟离心，靖儿也误会我攀龙附凤，不认我这个姨母。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谁料到……他们兄妹俩竟然恨我至此”说到动情处，泪水盈满眼眶。

　　“夫人切莫太过伤心。”
　　姜灵珑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让李公子见笑了。”
　　“我不过是深宅妇人，得了信息后几乎六神无错，日日难眠，若非得知李公子再帮着吴县令在查此案，如何也不敢贸然请李公子上门。”

　　若是旁人，可能被姜灵珑拉着扯了这么久，不如正题，早就心烦意乱，或者百爪挠心了。

　　李无伤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急不躁，茶水喝了见底，主动又倒了一杯，然后说道，“夫人若有证据，不妨直接递给吴县令，县令大人公正廉明，定然会给夫人一个公道。”

　　姜灵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为难的说道，“我虽然是大小姐的继母，可也是她的长辈，她糊涂，我不能不为她考虑。我实在担心，这些事一但到吴县令面前再无回旋余地。”

　　哑谜打了这么久，姜灵珑取了一个木盒交给月娥，月娥又转交给李无伤。

　　“这是百草仙秋水娘子所写，瓷罐中的茶叶被浸了慢性毒药。”姜灵珑极难开口说道，“这罐茶叶是……大小姐送给靖儿的。”

　　话说到这里，后面的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姜灵珑接着就说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我有了冠儿后一直身体不适，仪之便于上月中旬请了秋水娘子为我调养身体，秋水娘子喜茶，事后为感谢秋水娘子……李公子也知明月山庄的茶叶是当今之最，家中又只有靖儿那里有两罐大小姐从明月山庄寄来的上品云雾紫茶，虽然不是烟渚雪芽这般名声在外，可也属于难得的珍品，仪之便取来送给了秋水娘子……可前几日，秋水娘子寄来书信，并附上了当初曲家赠送的茶叶，我初看到消息便觉惶惶，一面不知如何向秋水娘子解释，一边又心忧靖儿……还不待有决定，哪里料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竟是如此”李无伤唏嘘感叹一声，目中也多了一份肃色，转而又惋惜的说道，“只是可惜二公子到底为毒蛇所害。”

　　姜灵珑低垂着眼眸在手帕之下闪过一丝冷色，铺垫了这么久，废了这么多的唇舌，他一句话就又回到了原点。

　　再开口，姜灵珑话里话外除了对曲二和曲三的关爱之情，又多了份信任，“靖儿惨死，虽然大小姐和文录都说是江儿纵蛇害人，我是不信的，江儿虽然平时养些毒虫毒蛇的，可府内从未有一人因此损了性命，他们兄弟血脉相连，又怎么会下此毒手。”

　　一直默不作声的婢女月娥，眼睛睁得圆圆的，配着她那圆而小巧的脸，心有余悸的说道，“夫人，您忘了，前几日大雨，三少爷存放虫蛇的屋子被毁，说不准蛇就有些被人盗了去。”

　　李无伤:“还有此事？”

　　“嗯嗯……虽然清玉院的章管事说没有虫蛇丢失”月娥拍着胸口，手握成拳头，“三少爷还是因此被老爷罚跪了一夜。”

　　李无伤:“姑娘是说章管事说谎了？”

　　月娥嘴一撇，“屋子被毁原本就是他责任有失，若再丢了毒蛇毒虫，难保老爷不责罚于他，他为了自保，说谎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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