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不在夏夜香

　　三伏天即至，桂花院被一道大门与外面的酷暑隔开，外面炎炎夏日，里面阵阵清风，风里夹着挂花的香气。

　　孟琛又爬到桂花树上待着，院儿里调皮的孩子很多，但从小到大和孟琛一辈的孩子只有他能敢去挂花树上坐着，每次下来身上都带着浓郁的桂花香。

　　桂花院里的那颗桂花树年代很久了，据说解放前就种下了，但具体多少年岁谁也不知道，但一定比院儿里古稀之年的老人年纪还大。

　　夏烨听到院里不少人说笑，一猜就知道孟琛又爬树去了。

　　刘婶：“哎哟，小孟快下来，多危险啊，你张姨的儿子一天可想学你了，你张姨又不放心，俩人天天吵着闹着呢！”

　　孟珠这十七、八年带领无数小孩爬树，曾经摔了一小男孩，自那以后院里除了孟琛就没别人敢爬树，没哪家愿意让自家娃上树了。

　　孟环晃悠着他的大长腿：“刘婶，那小孩被他妈管得乖着呢！这是我的地盘，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上来的。”

　　夏烨在窗边笑了笑，给孟琛发消息“明早去吃小笼包？

　　。。：【行！正好我也想吃了。】

　　明天等拿完成绩单就正式放假了，孟琛不可谓不积极。

　　一大早孟琛就跑到了夏烨家拍门：“老夏！走了走了！”

　　开门的是林芝。

　　孟珠笑着问好：“林姨早上好！”

　　林芝应声：“等等啊，他马上出来。”

　　夏烨难得去学校不穿校服一次，白色运动外套与黑色休闲裤衬得他更加白净。

　　孟珠问道：“老夏你居然不穿校服？”

　　林志乐呵了下：“昨晚吃烧烤他被油炸声吓到了，把手边的酱打翻了，那被吓傻了呆呆的样子可有趣了。”

　　夏烨无奈地说：“妈，你昨晚笑了那么久怎么现在还记得呢？”

　　孟琛也跟着调侃：“被油炸声吓到？你胆子什么时候那么小了？”

　　夏烨摊手：“太突然了嘛。”

　　走在路上孟琛问：“昨天放假，你穿校服干嘛？”

　　夏烨把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去说：“学生会的事，下午去了趟学校。”

　　孟珠点头。

　　二人刚踏进校园徐翔就朝夏烨飞奔而来：“阿烨！这是老师会议的座次表，主任让你一会带人去贴一下。”

　　夏烨接过表点头，孟珠问徐翔：“你什么时候进学生会了？”

　　徐翔看了看夏烨，回答道：“联赛结束之后。”

　　孟琛又点点头：“没看出来你还挺热爱学校。”

　　徐翔：“爱屋及乌嘛。”

　　夏烨心里叹气，他也没办法阻止人家为学校做贡献啊，现在他们再见到也确实都是因为公事了。

　　夏烨对孟琛说道：“孟哥，我先去把事做完。”

　　“好。”

　　孟琛回了班上，心里被烦闷填满。

　　夏烨已经去了一个早上，孟琛又开始抓耳挠腮，他已经听姜老师在台上说了一小小时了。

　　孟琛静下心，想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甩走。

　　前桌两个女生已经推揉半天了，终于转了过来，一个女生小心地问：“琛哥，你和班长，真的在一起了？”

　　孟琛愣了一下，睡了眨眼睛，才开口道：“别瞎说，没有的事。”两个女生遗憾离场。

　　孟珠的心仍然静不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了翻，最后停留在和姜连的聊天界面上。

　　。。:【徐翔还在围着夏烨转，我好烦。】

　　姜连几乎是秒回。

　　lian:【他不是已经表白失败了吗？】

　　。。:【嗯，但是他加入学生会了，今天一天夏烨都不在座位上，还是被徐翔叫走的。】

　　lian:【你真的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不知道，我就想知道他说他喜欢的那个男的是谁。】

　　lian:【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

　　。。:【我?不会吧，我也没看出来他对我有什么不一样。】

　　lian:【他连朋友都不交，身边除了我们还有谁？你不如直接表白问问。】

　　。。:【我再想想吧。】

　　两人的对话就此终断，孟琛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毕竟不是拿准的事情，心里总归是存疑的。

　　拿到成绩通知后，夏烨依旧是江厦一中高二年级的第一。

　　夕阳渐渐落下，天空从橙得发红的天空转为昏暗的蓝色，夜空中星光闪闪。

　　正在奋笔疾书的学生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不知是哪个班，跑出了教室，广播响起：“请各位同学不要骚乱，有序离校或回到宿舍。”

　　学校断电了，全校传来顶沸的尖叫，吵嚷着离开了学校，这意味着走读生早几小时迎来暑假，住校的学生也可以在明天一早回家了。

　　一反常态的是，夏烨发现孟琛的兴致并不高，他们一路无言，只是和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从学校离开，踏着星光回家。

　　终于到了桂花院，夏烨思考了一路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孟琛今天晚上那么沉默，还是他每天倒计时的暑假第一天。

　　走到桂花树下时，孟琛拉住了夏烨的手腕，夏烨转身面对着孟琛：“怎么了？”

　　孟琛慢慢放开夏烨的手。

　　这和五六年前孟琛第一次见到夏烨的场景很像。

　　桂花花香阵阵，蝉鸣声声。

　　孟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今天有人问我，问我和你是不是在一起了。”

　　夏烨愣了愣，就因为这个今天一天他都魂不守舍的吗？

　　孟琛继续说：“我说没。”

　　孟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夏烨抿唇道：“当然，你说你不喜欢夏夜。”他当时还以为孟琛真的不喜欢他，连去学校都心惊胆战，生怕遇到他。

　　孟琛不好意思地开口：“老夏，其实我很喜欢夏夜，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不似白天酷热，桂花也是这个时候开，桂花院欣欣向荣，蝉在这个季节生命最有活力，都特别令人放松。”

　　夏烨看着孟琛，手抓紧了衣服，启了唇，最后还是没说话，他好像知道孟琛要说什么了。

　　孟琛字字清晰：“我好像，不，我就是喜欢夏烨，你的夏，你的烨。”

　　夏烨终于反应过来：“所以……所以你是在和我表白吗？”

　　孟琛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所以现在有人再问我那个问题，我还要说没吗？”

　　夏烨笑了笑，“你应该说是的。”

　　孟琛听到夏烨的答复仍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夏烨看他愣在原地，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拜拜！明天见。”

　　林芝这次出差去了一个很灵的寺庙，给夏烨与孟琛带了两根红手串，一串上是平安喜乐，一串是万事顺遂。

　　夏烨把平安喜乐那串给了孟珠。

　　“孟哥，生日快乐，这是我妈从临春那个很灵的寺庙带回来的。”

　　不知不觉孟琛的生日又到了，暑假也快过半，孟琛和夏烨在一起也有几天了。

　　林芝因为工作时常不在家，孟琛就老往夏烨家跑，这会孟琛正倚着沙发看手串呢。

　　夏烨靠到孟琛肩上，也拿着手串看。

　　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如此酷热的夏天却还能狂风乱做，暴雨倾盆。

　　孟琛问：“为什么给我平安喜乐?”

　　“万事顺遂太难了，还是平安喜乐吧，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比什么都重要。”夏烨扭头看着孟琛说。

　　孟琛笑了笑：“谢谢。”

　　电视上正放着江厦市的新闻。

　　“昨日，因暴雨以及地址运动青山镇时隔六年再次爆发洪水，根据现场已知情况，目前已经造成四人失踪，数人受伤的惨烈状况。”

　　夏烨把手机拿出来搜了下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孟琛也不由感叹：“青山镇这个位置真是……搬迁那么多次还是会发生这种事。”

　　夏烨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手刷动着手机，他突然看到官方网站里有个志愿活动。

　　《愿青江再无洪水滔天》

　　青江既是整个青江省的经济命脉，但也是江厦市的一大自然问题，近年来防洪措施做的越来越好，青山镇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发生这样的洪涝灾害了。

　　夏烨戳进那个标题，里面在动员大家捐款或者报名去青山镇志愿。

　　夏烨看着手机说：“我想去当志愿者。”

　　孟琛劝了一下：“可是很危险。”

　　“我要去。”

　　“那我陪你。”

　　夏烨给林芝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林芝只是叹气：“哎，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夏烨应下话。

　　孟琛也和家里人商量好了。

　　他们是第一批志愿者。夏烨在车上难得的没有睡着，只是杵着下巴看窗外。

　　青山镇名字的由来就是旁边的这座大山，叫青山。

　　青山无疑是美的，这几天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雨水混杂的味道，说不上清新好闻，但别有一番风味。

　　空气被雨洗刷的很干净，夏烨在大巴车上把窗子微微打开，风呼呼的吹着他。

　　孟琛拍拍夏烨的肩：“老夏，大清早的别吹风了，小心着凉。”

　　夏烨闷闷地应声，但还是没动。

　　孟琛直接探身过去把夏烨旁边的窗户关了，不怪他大惊小怪，这种天气忽冷忽热，夏烨本来身子骨就弱，难经得起早晨的凉风。

　　孟琛担忧地问：“老夏你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

　　夏烨摇摇头道：“没事，就是在想洪水过后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车已经到了地方，这边是救援后方，搭了许多棚子，里面的人说不上忙碌，就是透着一股子死寂。

　　夏烨和孟琛因为是青少年志愿者，能做的有限，只是帮着打杂跑腿，孟琛和夏烨一天都没怎么凑在一起说过几句话，都各忙各的。

　　孟琛时不时把注意力从手中的事中移到夏烨身上，夏烨一直很认真，没见他分心，不过听说他很想去青山镇上看看。

　　由于山体问题，那边不知道是否会发生泥石流亦或者其他自然灾害，夏烨一直没能离开后方。

　　到了晚上回市里孟琛才又和夏烨能说上话。

　　管理员过来和他们说要有点事情要延迟半小时出发，让他们给家里发个消息说明情况。

　　夏烨和孟琛闲了下来，找到一个没几个人的地方休息下来，这里地势高，能远远看到青山镇的疮痍弥目。

　　孟琛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没说话，两人就静静坐着，坐着，夏烨缓缓开口道：“我父亲就是在这去世的。”

　　孟琛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难怪夏烨一整天都很失落，他没说话，夏烨靠在孟琛肩上继续说。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电视上，他正在进行救援，他是救援队的大队长，人人称赞的英雄。但是在那次救援中，他把程沅知的父亲害死了，监控最后的画面是他解开程沅知父亲的救援绳索，他自己拉着绳索却没拉住，两人一起被卷进洪流里。”

　　夏烨顿了顿，把脸埋下去说：“孟哥，说实话，我不信我爸会为了自己的命解别人的救援索。”

　　“可是我不信没有任何用，法院可不管我说什么。”

　　孟琛动了动喉结，转身抱住夏烨，只拍了拍他的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话。

　　林芝又出差了，孟琛见夏烨状态不对，和陈霞说了下留在夏烨家了，现在的很像他们刚认识时的那个夏烨。

　　夏烨去洗了个澡，从山里回来身上裹着泥沙灰尘，空气又潮，很是不好受。

　　夏烨穿睡衣的样子和穿校服运动服的样子都不一样，现在的夏烨像邻家弟弟，哦对，对孟琛来说就是邻家弟弟。

　　孟琛滚了滚喉结：“那我也去洗个澡。”

　　夏烨点点头，然后坐在一边看书等头发干。

　　孟琛洗的很快，见夏烨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看书没忍住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没吹头发?”

　　“这么热的天，懒得吹了。”

　　孟琛想了想也是，但还是把毛巾抽了过来给他擦头发，夏烨在孟琛手下乖的像只小猫。

　　孟琛突然弯腰在夏烨嘴角亲了亲。

　　夏烨突然就愣住了，转头看向孟琛，在眼睛里打了个问号。

　　孟琛看他呆呆的样子笑了笑道：“对不起啊老夏，你这样让我很难把持住。”

　　夏烨脸稍稍有些烧红了，他们在一起半个月除了亲近一点的依偎，连手都还没拉过，结果孟琛一来就是大招。

　　夏烨开口道：“哪有你这样的……”

　　“哈哈，早点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夏烨点点头，他们因为未成年被“赶”出志愿者队列了，原定的三天计划也取消了。

　　夏烨开着小夜灯坐在床上继续读他的书，想等头发干了就睡。

　　过了一会夏烨想了想，下床走出了房间。

　　“孟哥，你……睡那舒服吗？”

　　夏烨家的沙发侧边很宽，孟琛来夏烨家过夜大都睡在那，孟琛还以为夏烨是担心他睡不好，摆手道：“好睡啊，那么多次来你家过夜你还不知道吗？”

　　夏烨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开口道：“孟哥，要不你进来跟我睡吧?”

　　天知道这种话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孟琛的眼神变得炽热，好像要把夏烨烫出两个窟窿。

　　夏烨“咳”了下，“就单纯睡觉。”

　　孟琛愣了一下：“嘿嘿嘿，我知道我知道。”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他今天刚成年，但夏烨还是个17岁的少年。

　　夏烨躺在孟琛身边问：“你成年礼真的不过吗？”

　　孟琛摇摇头：“这有什么好过的?”

　　“毕竟是成年嘛。”

　　“再说吧。”

　　“你还有一个选择农历生日的机会，给你考虑一下过还是不过。”夏烨声音略带威胁的说。

　　孟琛哭笑不得：“那就听你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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